恍恍惚惚之際,想起剛才大石和術薛所說,李天晟遇上轄戛斯人發生了戰鬥,最後意外失蹤。就在十餘日前,耶律大石的大隊人馬也曾和轄戛斯人交過手,他們彪悍勇猛不亞於契丹人,軍中也受到不小的損失,好容易才擺脫,來到這裏暫避。如今李天晟這一次孤身一人,如果真是落入轄戛斯人手中,看他們野蠻凶狠的模樣,加上與契丹人已經結仇,會不會對他……海娜不禁十分焦慮,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草原上走著,不小心腳下一滑,竟然在積雪上摔了一跤,待爬起來,懷中一件事物落在地上。海娜一看,卻是一把短劍!正是當日在燕京,父皇吳乞買贈給她的,她後來交給李天晟,而李天晟又轉給她防身。海娜撿起來端詳片刻,腦海中閃過吳乞買的麵容,不禁又想此時父皇在燕京如何呢?麵對粘罕和伯父家族,父皇和兄長們但願可以相處和睦,真要像李天晟所擔憂地那樣,整個家族會為了皇權而爭執,那麼,女真興盛一時的局麵會麵臨怎樣的前景?大金如何能夠長久?想起李天晟說過的話,不禁對他的生死未卜更加掛念,不知不覺眼中就濕潤起來。躊躇片刻,她伸手擦了擦臉,“當日我竟然忍心棄他而去那麼久,如今卻會為他這般擔心……”不禁一邊流著淚一邊又覺好笑,笑自己太不爭氣。望著灰藍的天空,暗暗祝禱他平安無事,會很快回來與她重逢,跟著收起短劍回到營帳中。
天空雪花輕輕柔柔的灑落在契丹人的斡爾朵上。
耶律大石在帳中對蕭塔不煙說起李天晟被人劫走一事,蕭塔不煙已經懷有身孕,正躺在床榻上,想著這個老回鶻城是二百年前,太祖耶律阿保機征服回鶻人時營建的一座古城,後來作為阻卜部的領地。不過,這裏名義上是一座城,但其實不具備多大規模,且時日已久,也不是當年的模樣,幾乎荒廢,勉強可以供人留宿而已。如今契丹部落西遷,隨行人口眾多,留守這樣的山野太久的話,也不是辦法。於是,蕭塔不煙說:“若是佛頂要給我們運些糧草來,也要穿越轄戛斯人領地,隨時會有被劫的危險,我們似乎應該趕緊上路,翻過前麵的金山,及早進入西域才是安定族人的長策。”大石歎了口氣:“說起來理應如此,但……我們不能就這樣扔下李兄弟不管,大遼中興還需要他。”蕭塔不煙看了他一眼,握著他的手道:“我知你重情重義,李兄弟嘛,於公於私自然都不能舍下。以我的主意,我們可以一麵留多一些人四處尋他,另一麵你領著族人上路,這是兩全的辦法。若是你要留在這裏,除非盡快尋到轄戛斯人的地方,一股作氣平定他們……”
大石望著蕭塔不煙,眼中透出一絲光芒:“塔不煙,此言正合我意。原本我也如你先前所想,大軍該及早起程,穩定人心為上。不過看最近天色不定,大軍要翻越大山,行程也不易。轄戛斯人若是長此為患,將來即使我們在西域立足,讓他們隔在可敦城與西域途中,這來往路上也會對我不利,不如趁機機會平定他們,同時,也容易盡快找到李兄弟。”蕭塔不煙淡淡一笑:“也是,若不及早尋到李兄弟,完顏妹子可要傷心死,她舍棄家人,萬裏迢迢隨我契丹人西行,著實不容易,是個可敬之人,等尋到李天晟,你得盡快幫他們解決親事才是。”大石笑著點頭:“你說的是,李兄弟雖比我小幾歲,看如今我都要當爹了,他也該成家了。”蕭塔不煙笑道:“你說什麼話,我的意思,有了家室,也就真的屬於我們的一份子,自然於公於私都替他們好,不是麼?另外,收服轄戛斯人同樣是中興大遼所需啊。”
大石聽了一怔,扭頭望著她,眼神中充滿感激之意,緩緩說道:“收服轄戛斯?隻怕不易,得看天意如何。”蕭塔不煙拉著大石:“必須要收服,重德,前麵西域境內仍然是各部各族雜處,我們眼下和大遼過去強盛之時大大不同,想當初太祖太宗到聖宗興宗各朝,西域大多臣服於大遼,但我大軍從未兵臨過西域,來往僅限於他們入貢,我們封賞;如今時過境遷,我們契丹舉族西遷,要在西域立足東山再起,若不能讓他們各部族真心臣服,豈不成了我們契丹要侵占他們棲息生活之地,反而適得其反?今時今日契丹人已大不如前,總不能因此而將他們都殺個幹淨吧?”大石沉吟片刻道:“不錯,塔不煙,你才是我耶律大石可敬可親之人,你呀,如今儼然有當年承天太後的見識啦,我能夠娶到你相伴,真是上天待我不薄!”蕭塔不煙伸手一推,兩人莞爾一笑。這般嬉笑片刻,大石又道:“話說回來,若是連西域都不能平定,我們還奢望什麼光複中原,討伐金兵呢?”站起身來,望著蕭塔不煙注視一會兒,蕭塔不煙見他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輕聲道:“還有什麼……”大石頓了一頓:“我一定要找李天晟回來,他關係重大,決不能讓他落在其它人手上!”蕭塔不煙見他變了口氣,不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