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約兩日狄勇回來,李天晟道:“前輩,這、這山上有熊啊?你怎麼……”心想:“你怎麼能在這種地方生活?”但這話不便宣之於口,見狄勇隻是淡淡說道:“哦,你遇上了?有沒有殺一頭回來?”李天晟見他就好像遇上一個尋常路人一般,詫異道:“前輩,這裏到底是……”狄勇沒有理會,兀自往洞裏密室走,回頭瞥了他一眼,打開門:“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六年,是該返回中原了,你也準備一下吧。”說完進去。
李天晟跟到密室外,看到狄勇在整理書冊,還取下壁上的兵刃。這密室看上去也和自己住的一般大小,不過石壁上懸掛兵刃的居然正是一個張著大口的熊頭,另外一邊則是巨大的鹿角!李天晟有些驚訝,聽狄勇道:“已經沒什麼可留戀的,隻帶上一些緊要的……”回頭笑了笑,“其實我很想看看你能在這山上呆多久。”李天晟搖了搖頭,回到自己那邊也把衣物和兵刃帶上,到大廳中取了一個水袋。
狄勇關上石門,看了看這山洞,李天晟問道:“我們沒有馬怎麼離開?這是要上哪裏?”狄勇也提上一個水袋,另外背好行囊,緩緩走向外麵:“當然沒馬,你覺得能在這山上騎馬嗎?”李天晟一愣,跟著他出了山洞,環顧四周群山,心道:“要步行下山,不知道要走多久。”夏日陽光照的山巔讓人眼前陣陣發白,一路開闊的視野和湛藍的天際,自然別有一種壯麗。沿著崎嶇的山路,多數地方就是碎石和沙礫,在陽光照耀下,很快就感覺腳底發燙,周圍空曠的荒野,讓人有些暈眩,這一路行程並不快。
看著頭頂太陽漸漸偏西,李天晟看出狄勇是往東走,終於在山腳下,找了一處地方喝水:“歇一歇吧,吃些東西,我看要夜裏才能趕到。”李天晟坐在一處石頭旁,望著山腳一片青綠的草地,遠處金光燦燦,陽光灑在草原上讓人感覺像是天堂一般。
“三個月過去了,終於要離開這大山,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尋到海娜和耶律大石他們。”不禁看了看狄勇道:“前輩,你還沒說我們是往哪裏去?”狄勇慢慢吃完一塊胡餅,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站起來望著南方:“我在山上已經說過,我們先去取馬,不然又怎麼返回中原?”李天晟險些叫出來:“回中原?不成!”忽然想到:“不過能有馬畢竟是不錯的,且看看再說。”
狄勇見他一反常態,很是鎮靜,倒有些奇怪:“哦,這麼說你想通了?肯隨我回中原?”李天晟沒有吭聲,狄勇點頭道:“以你一身本領和家學淵源,為大宋收複河山方才不負平生之誌!”李天晟看著他:“前輩回中原打算如何呢?大宋朝廷已經遷往江南,整個北方幾乎都落到金人手裏。前輩也深知,大宋君臣猜忌之重,朋黨相爭,有誌之士空有救國之心卻根本無濟於事……”
狄勇哼了一聲:“這些我自然知道,但隻要兩位種相公、宗澤、韓世忠一輩在,還有我當年所知吳玠、吳璘兄弟,我狄勇就不信大宋沒有忠義豪傑之士,也不信以我大宋軍民之力,不能收複河山,振興社稷!”李天晟搖頭道:“前輩,其實你說的種家兄弟和宗大帥都已經不在了,我也很想要打敗金人,契丹人和漢人都是一個心思,但目前金人勢大,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不能徒作意氣之爭。”狄勇驚道:“你說什麼?種氏兄弟和宗澤都不在了?說的可是真話,你休想蒙騙於我……”李天晟將宋人那邊的消息說了一遍,狄勇仰天長歎,“狄某流落塞外十餘年,中原山河巨變,怎能不讓人飲恨。”兩人在大漠上踰踰而行,西邊天際紅霞如火,荒原上兩個身影孤孤單單,李天晟望著天邊,風不時刮來卷起一陣塵埃。
兩人沉寂了一陣,狄勇走著走著,忽然說道:“值此家國危難之際,更當不計一切,挺身而出,李天晟,你該當明白自己身處哪邊。”李天晟知他又要舊事重提,默然不語。狄勇提著行囊:“怎地不言語?莫非你還想那一幫胡虜?”李天晟道:“前輩為何對他們如此耿耿於懷?非要這般辱罵?”狄勇停下來:“什麼?你以為我堂堂大宋禮儀之邦,不懂得以誠相待,拿言語羞辱他人?要知道契丹人侵占了我中原十六州,擄掠百姓;當年我在河西邊關,他們這些人本就是我大宋番邦子民,仁宗天子在位時反出我大宋,然後蠻不講理,侵占我州府,以武力逼迫朝廷不得不連年征戰,多少男女老幼死於邊荒;如今更有這女真蠻夷,他們與契丹人互相仇殺也就罷了,可恨本與我大宋有了約定,哪知道一旦得逞居然變本加厲,不顧信義,攻取我大宋京師,擄走我兩朝天子和眾多宗室家眷,如此凶殘野蠻之輩,你要我如何對他們以禮相待?李天晟,這可是你在金賊那裏親眼所見,他們是如此待我大宋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