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是選秀之日,我一早便被踏雪喚了起來,踏雪先是打來水,細細的伺候我洗了臉,又拿青鹽給我漱了口,方才讓我坐在銅鏡前。

這銅鏡原本我家是沒有的,隻有三品以上官員才有,母親不知使了何法,給我弄了一枚銅鏡,平日裏我雖也知道自己長的美,卻都是從別人的稱讚裏得知,還不曾細細的打量過自己。

但見鏡中的人兒螓首蛾眉,杏臉桃腮,豐姿妍麗,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母親曾經說過,我的容貌偏於豔麗嫵媚,即使不上妝也難掩那股逼人之色,然而難得的是豔麗中卻自然生成一種清純之氣,母親說大概是因為我的眼睛總是眸清似水,狀如孩童,這兩種原本矛盾的氣質在我身上卻渾然天成,因此格外秀色可餐,母親總擔心我的容貌將來會惹出是非,卻不知若不生的比別人出挑,又如何得君王特別的寵愛呢,有些事情,總是一把雙刃劍。

踏雪見我瞧得癡了,便笑起來,打趣道:“小姐自己都被迷倒了,何況當今聖上呢。”

卻被進來的母親厲聲斥責:“踏雪,我是如何教你的,這種話若是在宮中被旁人聽見,清揚便要背上魅惑君主的罪名了。”

踏雪嚇得連忙跪下,母親柔了神色,扶了她起來,說道:“以後定要警言慎行。”踏雪連連說是。我心中也為剛才自己的疏忽大意自責不已,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為上。

母親親自為我梳了墮馬髻,踏雪拿了衣裳來讓我挑選,我選了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外披鵝黃色水薄煙紗,越發稱的是膚如凝脂,嬌媚無骨,母親對我的裝扮也甚是滿意,從首飾盒裏拿出一朵荷花形狀的粉色絹花,再插上一支珍珠簪子,豔麗中又有些氣若幽蘭的感覺,再三看過,我才在踏雪和母親的陪同下出了院子。

父親和二娘三娘已在院子中等候,見到我的裝扮眾人皆是一怔,父親咳嗽一聲:“進宮之後,一切造化全憑自己,如果有幸選中,也是我洛家祖上庇佑。”二娘冷哼一聲,我不予理睬,三娘帶著些不自然的笑,想是因為我沒有戴她的那支簪子吧,各人皆懷了各人的心思,難怪古語說人心隔肚皮,我拍拍母親的手,行了拜別之禮,便由踏雪扶著,坐上了府外去往州府的馬車,想必州府那裏,已是秀女雲集了吧。

一路上,我盡力不回頭去看門外送別的眾人,倒是踏雪掀了好幾回布簾,對我說母親哭的很傷心呢,是啊,我閉上眼睛,忍住將要溢出的淚水,若此次選中,隻怕此生相見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了。

正想著,馬夫掀開簾子,立在一旁,對我說:“洛小姐,州府已經到了。”我連忙整理心情,給了賞錢,由踏雪攙著下了馬車。

一進州府大門,一股胭脂香氣立即席卷而來,放眼望去,秀女們三三兩兩的站著聊天,端的是環肥燕瘦,春色無邊,此次州府選上去的秀女一共32名,大家都帶了丫鬟,雖不至於人數太多,但整個院子也都站滿了,我站定後,便開始環視四周秀女,秀女中有神色戚戚的,有得意洋洋的,也有看不出心事的,正打量著的時候,我發覺有個女子一直盯著我看,見我發現了她,這個女子向我抱以一笑,朝我走來。

走近了我才發現,這個女子竟也是不可多得的絕色佳人,和我的氣質恰恰相反,她的皮膚極白,仿佛出水芙蓉一般,淡掃蛾眉,身量不堪盈盈一握,著一身淡紫色衣裳,身上繡有小朵小朵的梔子花,肩上披著白色輕紗,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著一支淡紫色的玲瓏簪,走來時婷婷嫋嫋,微風吹過,忘塵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