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賈師傅在校園內逐一察看了一遍,一切如常,並無異樣。
確實歲月不饒人,賈師傅走在我的身前,步態蹣跚,可能因為怕冷,他身上過早的穿上了厚厚的冬衣,所以矮小的身材顯得臃腫、風燭殘年,手中的電筒光線微弱得就像一支燭火,真讓人擔心他的生命會隨同這束燭火,在風雨飄搖的夜裏突然熄去。
我們不著邊際的閑聊著,但是誰都沒有提起剛才聽到的怪叫聲。
地脈龍神的叫聲象征著災難和噩耗——不管是真是假,內心深處,我們都在刻意避諱著。
夜已經深了。
四下裏一片死寂。
偶爾一兩片枯枝敗葉飄落在瓦房上的聲音,都能清晰的傳入我的耳內。
新老師什麼時候能來?
我還要呆到什麼時候?
小心應該酣然入夢了吧?
這個學校真的有鬼嗎?
……
我躺在床上,任思緒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著。
“嚓——”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細微的脆響從門外傳了進來。
我聽出那是落在地上的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前幾天午夜,我總恍惚覺得有什麼幽靈曾經進過我的房間,莫非現在它又來了?
我轉過頭,在黑暗中睜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門口,心也被慢慢地提了起來,準備著承受著意外情況的突然出現。
門鎖得很好。
風從半開半掩的窗戶中擠了進來,把窗簾吹得“嘶嘶”作響,屋簷下的幾絲昏黃的路燈光,從被風掀開的窗簾縫隙中透進屋內。
感覺過了很久,還一切如常,我的脖子卻變得酸軟,眼睛也漸漸疲勞了起來。
看來是我神經過敏了,我心中暗笑自己過於敏感。
稍稍舒展了一下軀體,擺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我希望能夠盡快酣然入睡。
“叮——”
迷迷糊糊中,一個響亮的聲音傳入耳內,我的意識被猛然驚醒——我能清楚的分辨出,這響聲,是小石子掉落在瓷盆內發出的。
是什麼原因?
難道是房子上掉下的泥土、瓦片?
我心下揣忖著,想睜開眼看看清楚,卻感到眼皮沉重無比,四肢卻像被注滿了鉛一樣,渾身疲憊,酸軟無力。
我明白我是被夢魘住了!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身邊細微的響動毫無遺漏的傳入我的耳內,我在虛妄和現實中竭力掙紮著,想坐起身來,但是渾身上下,累得大汗淋漓,卻絲毫動彈不得。
“沙、沙、沙……”
房間內掠過一陣雨打芭蕉的細響,我的臉上也像被沙礫擊中一樣,隱隱做痛。
“吱——呀——”
房門緩緩的被打開了。
一隻腳從房外跨了進來,這隻腳上穿著嶄新的涼皮鞋,在黑暗中,鞋子仿佛還褶褶生輝。緊接著,另一隻腳也跨了進來。
這隻腳卻赤裸著,露出瘦骨嶙峋的腿骨。
這是一個高挑、消瘦的男人身影。
進屋後,他又輕輕地掩上了房門。
我瞬時安靜了下來,停止了掙紮,我的心裏異常明白——進來這個裝扮怪異的,並不是我的同類。
他是誰?
會是住這個房間的田老師嗎?
他想幹什麼,會不會對我不利?
他知道我意識是清醒的嗎?
我竭力控製自己加速的心跳,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可惜始終看不清楚他的麵容,隻看見一團黑漆漆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裏轉來轉去。
他終於來到了我的床前,似乎正俯身凝視著我,隨之而來的那種壓抑,令我心中發怵,呼吸都艱難了起來,冷汗隨著額際滑落,穌癢難受。
雖然近在咫尺,可是他的五官卻異常模糊,我隻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魚腥臭味。
時間就像過了幾個世紀那般漫長。
我們就這樣對恃著。
“砰!”
一個巨大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個寂靜的夜裏,聽上去簡直震耳發匱。那個黑影似乎也受到了驚嚇一般,倏然消失。
房間內又一陣細沙墜落的聲響後,一切歸於平靜。
我慢慢睜開雙眼,暗自鬆了口氣——終於從夢魘中醒了過來。
風依舊卷起窗簾的一角,房內一切如昔。
現實與夢境交替出現,我心下變得恍惚——剛才的情景,難道真的隻是我做的一個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