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有錢了,你省什麼省。她的理由倒也新鮮:“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省我自己的錢你操什麼心?”我讓她請一個鍾點工打理家務,她說,她們做的哪裏會有我幹淨。她是一個閑不下來的女人,她天生喜歡幹活,每天都要曬被子洗衣服,床罩一定要一個星期洗一次。我們冬天的棉毛衫褲她也規定要天天換。我們的家收拾得一塵不染,沙發上永遠蓋著毛巾毯,雖然看起來實在土氣,但她堅持不肯拿掉,說是這樣幹淨、擋灰。她不喜歡到外麵吃飯,所以我們家裏的菜式十年也不變;她不喜歡應酬,所以我給她買的衣服都隻在剛買來時試過一試就掛在大櫥裏了。朋友們都誇她賢惠,開頭幾年,我也覺得她這樣守家,這樣節約是美德。但同太講美德的女人在一起,實在少了一點生活的情趣。
我把家放在第一位
我在外麵的應酬越來越多,我見過的懂得享受生活的男人和有趣的女人越來越多。認識麗麗的時候,我正處在那種蠢蠢欲動的階段。在一家夜總會認識她時,她已不年輕了,但相當苗條風趣。她會說會笑會哭會吵,讓我覺得既生動可愛,又深不可測。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突然發脾氣,但她發脾氣同我老婆發脾氣是完全不同的,她是欲嗔不嗔地撒嬌。她也甩東西,但不過是扔一個沙發墊或者枕頭,不像我老婆,發起火來是真刀真槍的,弄得天震地動,讓我隻想逃走。所以,總結下來就是老婆一發脾氣,我就會趕快躲開,而麗麗發脾氣我卻想去哄她。
麗麗從四川到上海來謀生,遇到過兩次感情上的傷心事。她說她現在算是徹底想明白了,這輩子不結婚了,就好好地享受愛情吧。我之所以能同她保持長久的關係就是基於這一點。雖然在那種場所上過班,但她在物質上的要求並不高,一件小小的禮物,每個月不多的零用錢,她就把我當作恩人了。我不知道她的溫柔與順從裏有幾分真實,我隻知道,在她那裏我是愛情小說裏的男主角和絕對的主人。我喜歡麗麗的地方還在於她特別有女人味,她會用蘆薈和黃瓜片做美容,有時我去找她的時候,她敷著一臉的黃瓜或者雞蛋清,順便也給我貼上兩片。
每天晚上她都會做眼膜,塗晚霜;會穿非常漂亮的睡衣等我。她做的那套女人工夫,我老婆完全不懂得,年過40的她從來不,好像一直用一種超市裏買的麵油塗塗臉就算完了。即使我們現在有錢了,她也不會去美容院或者自己做做什麼。我有時候問她怎麼不用我給她買的,她卻反問我:“你是不是在外頭遇到狐狸精了,要我跟她們一樣嗎?”還用她記住的一百零一句唐詩來回答我:“以色示他人,能得幾時好?”但一個女人,一點也不在乎容貌,還像一個女人嗎?一個在別人看來應該精致愛美的上海女人卻這樣嗤笑女人的美麗,實在讓我看不懂。而麗麗卻是那麼在意自己的容貌。當然,無論我多麼沉溺於同麗麗的交往,我永遠是把家放在第一位的。
每年的長假,我從來都是與家人一起過的。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我從來不接麗麗的電話,雖然她覺得無比委屈,但我有我的原則和分寸。這是交往之初我們就定下的規矩,不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