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大街,清水縣衙所在地。
本縣鹽正傅一山的府邸坐落在清水大街的東頭,丈餘寬的朱漆大門,大門緊閉。門兩邊各蹲著一座猙獰的石獅,門上頭黑漆大匾,書著燙金的傅府二字。
二郎同程阿狗來至清水大街東頭,遠遠望著那巍峨的府邸,一副官家氣派。二郎平素去呂相公府上送柴,走的都是通往後廚的偏門,此時望著那正門前兩座猙獰惡石獅,心中便有些害怕,便對程阿狗道:“阿狗叔,我去那對麵的官鹽店廊下等你,你去討了銀子就來找我。”
程阿狗仿佛知道二郎心中所想,心想,畢竟是鄉下小子,看了這管家的氣派,心中難免害怕,就由他去吧。便道:“那你就在那廊下等我,我去去便來。”
二郎行至官鹽店廊下,站在那裏遠遠望著對麵。
程阿狗走到傅府門前,走上台階,輕輕叩了幾下門環。一會兒,大門緩緩的開了一道小縫,探出一顆腦袋望向程阿狗。程阿狗退後一步,滿臉堆笑,忙道:“勞煩二爺通報一聲,就說程家莊程阿狗求見本府管家傅大爺。”接著又連忙上前一步,邊笑便向前遞過一串小錢。
那門政接過那串小錢,用手掂了一掂,又朝向程阿狗看了看,道:“等著。”說完,將腦袋縮回門後,大門接著便關上。
程阿狗走下台階,坐在最下一級的台階上,候了半晌,聽到身後的大門發出吱吱的開門聲。程阿狗站起來轉過身,隻見大門半開,門裏走出一個身著團花綢袍的漢子,正是傅府的大管家傅麻子,後麵還跟著兩個青衣小廝,便趕忙迎上前去。
團花綢袍漢子瞥了程阿狗一眼,手中的鼻煙壺湊近鼻孔,用力嗅了一回,長長的噓了口氣,才開口道:“這不是程阿狗嗎,幾時來的縣城?”
不待程阿狗開腔搭話,又接著道:“既來了縣城,不去樓子裏找相熟的姑娘喝幾盅花酒,賭檔裏耍幾吊錢的銀子,卻又來找我做甚麼?府裏來了京城的貴客,老爺讓我隨時伺候著,沒工夫在這跟你閑話呢。”說完,又將鼻煙壺嗅了一回。
“傅大爺取笑了,莊戶人家有甚麼家當去賭呢,樓子的姑娘又哪裏肯拿正眼瞧我們一下呢?”程阿狗陪著笑道:“不知那幾張皮子是做了袍子,做了夾襖?老爺太太還滿意?”
“甚麼皮子?”
“大爺說笑了,去年臘月裏山上下來幾張好皮子,府裏少爺聽說了,叫小人拿來瞅一瞅。一瞧之下,還入得少爺法眼,收了進去說是要孝敬老爺太太的。又說年下府裏用度大,叫小人今年收糧以後到府上來,直接找傅大爺交收銀子即可,一共是二百兩銀子呢。”程阿狗頓了一頓,又道:“現今夏糧秋糧都已收過,打下那幾張皮子的獵戶又急著找小人討本錢,小人便估摸著來找傅大爺,望大爺將銀子賞了出來給小人。”
傅麻子一聽,喲了一聲,驚詫道:“有這等事,這傅府家大業大,甚麼時候也缺不了你這幾吊銀子。再者說了,我怎麼從沒聽少爺提起過,怕不是你記錯了吧。”
程阿狗一聽便急了,“傅大爺,你可不能跟小人開這種玩笑,小人是有字據在手,字字都是少爺親筆寫的呢。”說完,從貼身的口袋中摸出一張字據。
“咦,果真如此?拿過來我瞧瞧。”傅麻子接過字據,“瞧這筆跡又有幾分像是我家少爺的字,這樣吧,你在這裏候著,我拿進去請少爺瞧瞧,真有此事,便把銀子拿出來發還給你。”
說完,不待程阿狗搭話,便拿著字據轉身進了傅府大門,程阿狗跟上前也欲進門,卻被兩個青衣小廝攔下,“大爺叫你候著,你就先候著吧。”言罷,也跟了進去,卻將程阿狗關在了大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