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和鄢傑的午夜遊泳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沒得第二個人曉得。陳謙考上了警察,跑來通知七妹的時候,隻看到李四在七妹的稀飯攤前坐著抽煙,一邊在她耳邊說個不停,陳謙一看就馬下臉來,一聲不吭地坐下來,七妹也不和他打招呼,端一碗冷稀飯給他,再加一盤子涼拌綠豆芽。
李四當然還記得這個從他手裏奪下磚頭的人,看到他難免有點不安逸,仗著這一陣兒和七妹關係比以前好,經常借書給她看,就有些不把這個散打冠軍放在眼裏,他也曉得七妹和陳謙的關係,就當沒看到陳謙,仍然在和七妹吹龍門陣,說他有個親戚,有一台四個喇叭的收錄機,哪天他去借來,拿來給七妹聽鄧麗君的歌。說到這裏,還哼了起來:送你送到小城外,有句話兒要交待,雖然已經是百花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他還要再唱下去,陳謙就開腔了,說靡靡之音是腐化墮落的引子,這些黃色歌曲都是在被禁止的範圍,你要是再敢在大庭廣眾之間公開唱,我就可以把你當流氓抓起來,你信不信?
李四雖然怕他的身手,但更怕在七妹麵前失了風度,被人嚇一句就怕了,還是不是個男人?於是就說,唱兩句歌就是流氓?那街上愣個多流氓,你啷個不去抓耶?
這個時候不曉得啷個一夜之間就出來了好多男青年身穿緊身花襯衣,長喇叭褲,留著長鬢腳的頭發,戴著麥克鏡,手提一隻四喇叭的收錄機在街上走,聲音放得響得要命,走一路唱一路:送你送到小城外,有句話兒要交待,雖然已經是百花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陳謙冷笑說,李勝,你不信嘛?要不要我拿公安局的文件給你看?上頭列了一百首黃色歌曲,這首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就是裏頭的一首。
李勝,也就是李四聽了一愣,說放屁。
陳謙說,你媽才放屁。老子現在是警察了,你要不信,明天老子把警察服裝穿來給你看,到時候抓你你就沒得話說了吧?
李勝看他說得像真的一樣,兩人又是有過矛盾的,自己又是和冬瓜皮那群有過瓜葛的,還是躲警察遠點好。就對七妹說,七妹,我要回去了,那本《南行記》後天記得帶來還我哈。說完抬起屁股就走了。
陳謙坐著吃完了稀飯,等別的客人走了,才對七妹說,我考上了警察,過兩天就要去報道,要先上兩個月的學習班,這段時間不在屋頭,你還是回去住嘛。我老漢兒②和你媽喊你幾道你都不聽。滿孃說可能是家裏房子擠,你不想和我們擠到起住,才一個人住在這裏寬鬆點。我們覺得這個可能是個理由,現在我要到警察學校去學習了,屋頭有地方你住,你可以去住了不?
七妹搖搖頭。
陳謙又說,你看我已經是個警察了,有工作了,以後說不定還要分宿舍。我有工作有房子,啥子都不缺,你看要不要我們就聽我老漢兒和滿孃的意思,我們兩個也把婚結了?
七妹白他一眼,收碗洗碗。
陳謙又說,雖然是他們的意思,但他們是聽我說的,才幫我提的。你又一直悶到起不開腔,又不說個好。以前嘛是我沒得出息,你都各人曉得找飯碗,我還在問我老漢要錢,現在我是個警察了,你還有啥子不滿意?
七妹嗤的一笑。警察,才考進去,連衣服都還沒換上,就一口一個警察。
陳謙又說,妹兒,我這兩天聽到有人說你和一個男的在河裏遊泳,深更半夜才回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的話,我就要喊我老漢兒把你押回去了。你一個妹兒家,啷個可以和一個男的在一起遊泳呢?傳出去好難聽哦。我本來是不相信的,但剛才我看李勝和你愣個親熱,又是借書又是唱歌的,我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妹兒,李勝是個流氓,他和前些天被抓進去的流氓夏東是好朋友,要不是他上次聚眾鬥毆運氣好沒去參加,那他也要遭抓進去了。妹兒,流氓你都敢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