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程安被送到邊民院中時,院裏其實已經證實,羊瘟傳染給人了。正是綺羅和軍醫們最忙,也是最為心力交瘁的時候。
看到坐在滑杆上全身包得緊緊的,就放在小院的門外時,綺羅真的想崩潰了。但是看到門外的太君時,她還是默默的揮了一下手,門口的小廝把程安抬了進來。青兒和衛槐馬上拎著東西,準備跟著進來,但小廝卻把他們攔住了。
“大奶奶!”青兒急了,程安現在這樣,若一個不小心,真的會被餓死的。
“出去!”綺羅真沒什麼力氣,直接示意讓人關門,就算是天花,她都沒讓青兒進去,更何況是羊瘟了。
程安就被放在院中,他就靠坐在竹製的滑杆上,身上蓋著皮褥子。跟上次綺羅見他差不多,就跟個活死人一般。
綺羅深吸了一口氣,想著要不要上前看看他,結果,軍醫叫她了。她隻能趕緊回去,別看病人不多,但病毒是從羊身上傳來的,連綺羅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毒是她製的,可是她可沒有想過怎麼解。真的能解了,那就不算是一個成功的毒。再說了,就算羊瘟她是會解的,但是,傳到了人身上,用原本的方子,明顯就不適用了。
得虧段鼎也跟進來了,父女倆一塊商量著辦,倒也沒讓綺羅的壓力那麼大。不過,明顯的,這個傳播的速度是極快的,雖然已經做了嚴密的措施,一下子,這個小院就住滿了人。
之前哭號著,自己要出城,要軍方賠羊的邊民們也不哭了。他們一下子被倒下的人嚇呆了,他們終於明白為何,一定要讓他們隔離的原由了,而此時,那些還不知道染上沒染上的,一個個瘋了似的想從那邊的大院出去。
秦修的部隊總算是有經驗了,按著指示,給沒症狀的邊民喝強身湯。告訴他們,到時間就會放人。他們把身子喊壞了,更容易得病。現在那些人也不用人叫了,每天到點,就會排隊去吃飯。定時洗澡更衣,也會自覺的把換下的衣裳扔進大院裏架起的大鍋中熬煮。隻期望著下一個生病的,不是自己。
大院那邊的事,綺羅不管。她和幾位合作慣的軍醫,關在了有病人的獨立小院之中。和上次天花疫病一樣的操作的,分成幾等,各人負擔一個診室。
這回,她和父親負責最重的幾個人。因為論起醫術與總結,誰也不如段鼎。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這幾個人,救回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他們奮力,隻是希望著得到更多的資料,這樣就會給後來人更多生的機會。所以這樣,這種危急的搶救,也不是一兩次了。每救回一次,他們就能在病曆之中多添一筆,就給另外診室的病人,多一分生的機會。
等段鼎和綺羅疲憊的從診室中出來時,綺羅真是覺得累得快死了。而程安還在小院的中央,任由著粗使的仆婦們在邊上忙碌。
這些仆婦們真的很忙,綺羅規定,病人的床單要每天更換。換下的要馬上放到滾水中熬煮。而大夫們進診室也必須從頭到腳的換衣服。出來再換。而大夫們每天更換的罩衣也是要放滾滾的水中煮上一會的。
所以每天,他們煮這些東西,還得晾曬,這本身就是巨大的勞動。真的沒人有功夫來管,院中多出來的一個人。而那個人,其實也就比活人多口氣罷了。睜著眼,但眼珠子都不會動。
不過,忙碌歸忙碌,人家也會好奇,一個個的還議論開了。不過綺羅看著,也懶得管,也許這樣也不錯,至少,讓程安也體會一下,什麼叫人間。
段鼎看到程安也怔了一下,想過去,但卻又退了回來。把罩衣、帽子脫了,洗了三遍手之後,才過去。先號了脈,左右看看。
“這是幹什麼?”
仆婦們一哄而散,院裏就剩下那咕咕做響的幾口大鍋。還有滿院拉著繩子的曬著各種衣物,被單。
綺羅就坐在診室的門檻上,她不想動。坐在這兒,空氣好,也不用換衣服。萬一有人叫,她就能直接進去。這是她現在能想到最省力的休息之法了。聽到父親叫了,抬眼看了程安一眼,再不想動,也得過去看看,總不能真的把他餓死在這個小院裏吧!萬一銀鏡死不了,回頭不得恨死自己。
萬般無奈的爬起,跟父親剛剛做的程序一樣,把罩衣,帽子,口罩脫了搭在門口的衣架上。認真的洗了三次手後,才過來。
“太君送進來的,可能是讓他看看人家如何求生,問他好不好意思求死?”綺羅雖然隻看了太君一眼,但十多年的婆媳,很多事,已經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