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 / 3)

太和城本來就不大,再加上十萬駐軍,老百姓一出門,看到的都是滿臉疲憊的宋軍,如果登上城樓向外看的話,就會發現,兩支軍隊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西羅軍隊,兵強馬壯,旌旗鮮明,任誰一見,便覺得太和城已經無望守住。

因為年紀大了,再加上此前的折磨,奔波,一根神經一直緊緊繃著,可以說是在用盡全部的力氣再支撐著生命,如今,苦難過去,人一鬆懈,她反倒支撐不住了,身體每況愈下。

這天,她命人把趙宇,找慎召來,屏退左右,盯著二人半晌,才說道:“皇兒,慎兒,我知道自己沒有幾天日子了,往日的富貴榮華,已經成為過眼雲煙,想想我這一生,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隻是有一件事,讓我死也不能瞑目。”

趙宇知道自己的母妃要說什麼,這麼多年,他一直不肯原諒自己的母親,也是因為這件事,找慎是自己的堂兄,一家人,他不在意這樁醜事被他知道,母親現在說出來,縱然去了,也心安。

趙慎剛想張口說些什麼。

“慎兒,宇兒,我這一生,自覺還算活得光明磊落,皇宮本來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給了別人活路,別人說不定會將你逼上死路。

那時候,我隻是一個美人,皇上的眼裏,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已逝的皇後。當時,宮中得寵的還有一個人,肖昭儀。肖昭儀與皇後娘娘同時身懷有孕,皇上龍顏大悅,我們卻惶惶不安,皇後娘娘若是誕下龍子,我們這些人,將永無翻身之日。

這時候,肖昭儀找到了我,與我商量,設法讓皇後娘娘這胎兒保不住,皇上對皇後娘娘的重視,讓我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後來,肖昭儀從宮外找來一個臭名昭著的江湖敗類,在皇後娘娘誕下麟兒之後,設法將皇子殺死。誰知那人看到皇子之後,便喜歡上了,製造了嬰兒夭折的假象,然後帶走了他。帶走他的時候,他頸上的玉佩還在,所有皇子的玉佩,都是一樣的,如果他還活著,今年應該四十歲了,這是我此生唯一的遺憾。

當年參與此事的肖昭儀生下公主之後,鬱鬱寡歡,不久便離了人士,最後知情的人,隻剩下我一個,很多次,我想告訴皇上,可一想到這件事帶來的後果,還有宇兒的將來,就把這些話咽在了肚子裏,此生,本來不想說出來的,可是,如果我不說,我怕自己走了也會讓宇兒看不起我這個娘親,娘親,真的對不起,宇兒,不管我們大宋還有沒有希望,我都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兄長……

皇後娘娘性情寬厚仁慈,一直對我很好,可是,我卻如此對她,皇後娘娘到死也未能瞑目,如果在地下能夠看到娘娘,我一定向她陪罪,哪怕做牛做馬,也好過受此折磨,這世上,最厲害的東西,就是承受……”

話還未說完,林貴妃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愈加的慘白,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樣子,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縱然她有千萬個不好,趙宇此時也不想再去埋怨她了,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趙慎聽得目瞪口呆,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宇兒,不要哭,你那兄長,很像皇後娘娘,他現在依然成年,定然也是天人之姿,舉世無雙,應該不會……”

林貴妃的嘴角凝起最後一個微笑,眼睛看向趙宇趙慎,奄然而逝。

趙宇和趙慎把林貴妃葬在了太和城內,日後若能回到中原,再設法遷回。

趙宇自林貴妃去世後,一蹶不振,終日醉酒,趙慎勸他幾次,不見效果,氣得不顧身份,將他痛打一頓,趙宇這才有所收斂。

卓一白本想離開,趙慎一再挽留,卓一白隻好留下,心裏卻在想著過段時間,一定找借口離開。

這一日,趙慎來到街上,準備找個館子喝點酒。

進門以後,就看到了卓一白,卓一白臉色通紅,醉眼迷離,桌子上橫七豎八,倒著不少空壇子,一看就是喝多了,卻無人敢上前攔阻。

趙慎闊步上前,一把抓住差點倒地的卓一白。

卓一白迷離中,看到一個影子抓著他不放,勃然大怒,“青音,你來做什麼!你已經得到了她,她還為你生了孩兒,你為何不好生待她,你不是人!”

酒醉之後的卓一白,力氣頗大,一邊醉話連篇的罵著趙慎,一邊又滿桌子胡亂摸著找酒杯。

趙慎付了銀子,背起卓一白,心中卻有了另一個主意。

回到太和城衙門,卓一白已經呼嚕睡去。

趙慎命人看著他,自己到了書房,恰好,趙宇也在。

“堂兄,有事?”趙宇正在看寧黛整理出來的兵書。

“趙宇,我想去一趟布拉馬。”

“去布拉馬?”趙宇臉色遽變,他去布拉馬找誰,不言自明,隻是那個人已經是駙馬,聽說蒙禪定已經準備把鬼主之位傳給他,他現在盡享妻兒之樂,怎麼可能幫助他們。

“恐怕,他不會幫我們,他能把菲兒拋之不顧,又豈能答應我們。”

趙慎搖頭苦笑,“趙宇,你覺得他們師徒之間真的那樣簡單的分開嗎?我覺得青音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他對琉菲的深情,我自愧弗如,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讓他們產生誤會,我去,一是為了大宋,二是為了琉菲,這是我欠他們的。”

“可是,這裏怎麼辦?”

“我想,有卓一白在,應該不會有問題,西羅大軍壓境,圍而不攻,應該是琉菲幫助了我們,這段時間,我們不會有任何危險。”

趙宇點點頭,話到這份上,他不能再推脫了,趙宇站起來,鄭重說道:“堂兄,你放心,我一定守好太和城,隻是你,一定要小心,我聽說布拉馬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青音,他還不至於害我性命。”

兄弟二人商議好此事,趙慎就去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酒醉後的卓一白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伺候他的侍衛趕緊告訴他,“卓公子,王爺有事情跟您商量,一直在等著您呢。”

卓一白慢悠悠說道:“知道了。”

心中想著,趙慎來找他做什麼?因為自己昨天酒醉說了什麼話?能說什麼?他可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卓一白吃了點東西,去書房見趙慎。

“王爺,有事?”

“嗯,卓一白,我有件大事跟你商量。”

然後,趙慎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卓一白拍案而起,“王爺,這件事情,你去不合適吧?再說,大敵當前,你這麼一走,肯定軍心渙散,這件事,還是我去吧。”

卓一白心中暗惱,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去找青音搬救兵呢?以青音的為人,一定會幫他們的,現在青音有妻有子,如果借助青音的力量打敗哥舒達,說不定,最後的贏家,會是他。

卓一白越想越覺得如是,嗯,他一定要說服趙慎,由他去找青音。

兩人在書房爭了一上午,沒有得出一個答案。

卓一白狡黠一笑,計上心來,“趙慎,不,敬王爺,我們幹脆召集眾將官,由他們來評議一下,我們二人,誰去最合適。”

趙慎點頭答應,他自信有能力說服眾將官的。

趙慎召集眾人,來至大堂。

眾將官聽說此事,麵麵相覷,王爺不會是臨陣脫逃吧?

還是有人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卓一白一樂,他早就想到有人會有這種想法,這次,趙慎肯定輸了。

“本王不會逃,哪怕隻剩一兵一卒,本王也會戰鬥到最後!”趙慎說的慷慨激昂。

卓一白笑道:“卓某替王爺作證,王爺絕無此心,隻是大敵當前,王爺在太和城,就是大家的主心骨,萬一敵軍來襲,卓某無官無職,畢竟不能代替王爺作出決定,所以,卓某覺得,有我前去,最是恰當不過,而且,青音是我的朋友,我去求他,縱然她不會應允,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諸位,你們以為如何?”

眾人一聽,自是讚同卓一白前去,趙慎明知上了他的當,也已經無計可施,隻得答應。

此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卓一白準備動身前往布拉馬,求助青音。

卓一白趕到布拉馬之後,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總要先打聽清楚青音現在的狀況,才能見機行事。

這一路上,卓一白著實辛苦,大大小小的鬼主,各自為政,導致這一路上關卡重重,如果光明正大的走,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這裏,幸好,他來過一次,也算是輕車熟路。

住了五天客棧,卓一白總算打探到了一些青音的情況。

他決定今晚夜探鬼主府邸。

老天很是幫忙,夜幕低沉,不見星月,伸手不見五指。

卓一白進了鬼主府,不敢亂闖,畢竟,蒙禪定的大名,讓人聽了就已經心生畏懼。

循著燈光的指引,卓一白來到府邸西側,據說他們夫妻就住在西側的樓上。

因為氣候的原因,蒙禪定的府邸內內綠草如茵,鮮花盛開,樹影婆娑,滿目芳菲。

來到樓後,卓一白犯了愁,房子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於大宋中原的建築風格,房子的四周都是高大的泊金柱子,圍成一圈環廊,環廊內,一扇扇泊金窗戶,窗子雖是開著的,卻進不去,因為上麵盯著結實的綠紗。

一樓的情形,隔著綠紗,一覽無餘。

樓梯,在大廳內,想上樓,隻有一個途徑,先進一樓。

卓一白仰頭看去,心中泄了氣,這座樓房的外層,根本找不到攀爬的地方,光滑的石壁,就像打磨過的鏡子,怕是蚊子都站不住。

順著窗戶上去,一準兒會被人發現。

卓一白不禁咬牙切齒的想,隻要住在裏麵的人會武功,即便是沒有一個護衛,你想偷偷進去,也絕無可能,怪不得布拉馬的鬼主府是小偷最不願光顧的地方。

環顧四周,距離這幢樓最近的一棵樹,也有兩三丈遠的距離。

難道?今夜就這樣放棄了?

樓上好像亮起了燈,還傳來說話的聲音。

卓一白豎起耳朵,側耳傾聽,好像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一男一女,毋庸置疑,肯定是青音和蒙京哥了。

聲音斷斷續續,又隔著一層房子,卓一白根本聽不清楚,後來,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再之後,兩人都沉默了。

卓一白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好象不該來,青音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現在的生活,菲兒,想必已經成為他生活中的雲煙了吧。

隻是,既然來了,他又有些不甘心,總覺得還是應該見他一麵,也許,等有機會見到琉菲的時候,還能告訴她青音的一些情況,菲兒的心裏,雖然恨,更多的卻是思念吧。

想了想,卓一白學了一聲鳥叫,這是中原才有的一種夜錦鳥,它生活在卓一白的家鄉,叫的聲音非常好聽。

卓一白記得,琉菲在聽到夜錦的叫聲之後,纏著青音,非要讓他逮一隻來玩。

青音連續兩個晚上沒睡,終於給她逮來一隻,孰料,她隻聽了幾聲夜錦淒厲的叫聲之後,就心軟了,然後,琉菲親手放走了它。

所以,卓一白相信,隻要青音聽到這個聲音,一定會出來的。

卓一白隱在黑暗處,靜靜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