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夕陽已墜,皓月初升。冷風襲來,怪嘯聲在山穀內回響,蒼狼之屬孤立峰頂,對著皓月長嚎,幽暮之色籠在林間,更添一分淒冷。
一掊土,幾簇枝,無香無酒,無泣無淚,青石為伴紅塵斷。胸懷蒼生苦,滿腔熱血碧。命已斷,魂未散!
墨良聽著風聲狼嚎,彎下身來,對著列風的墓碑拜了一拜。
“師傅,我這便去了,日後也許會來看看你,也許不會,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身死命隕,到時候咱們冥界再見。”
說完起身,將列風留下的黑劍懸在腰間,轉身離開。
大道千途,墨良卻隻向西。列風死前所卜的一卦,讓他向西而行必有一番機遇。這機遇到底是什麼,列風不知,墨良也不想知道,若是人生萬事都能知曉,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人生之樂,莫過於前途未卜時山前有路,茫然無措時柳暗花明。
他本就是個漂泊慣了的人,很久前就看透了人世間的世態炎涼,心境更是有些桀驁不馴,雖說不是看透了生死,但還是壓住心中傷痛。
人活於世,所求者何?每日間思吃、思睡、思侍寢之幽香軟語、思聲名之遠播於外?若是這樣,得不到時定會有太多煩惱。他卻是從未想過那些,也不曾想過什麼長生不死,隻把活著當做遊戲人間,求一個率性而為,列風死前叫他將來與漫天神佛鬥上一鬥卻是讓他頗為心動。他本就不怕死,又無牽掛,一條性命看的也不重,便是鬥不過,死了又如何?
練氣期的修煉者幾與常人無異,隻有築基境界才能禦劍而行,列風所贈墨良的《禦風》墨良參悟良久,發現有心無力,縱然參悟的詳透了,身無法力又如何禦風而行?境界不夠,任何神通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罷了。他身上又無錢財,況且西牛賀洲馬匹本就稀少,無奈之下隻得徒步前行。
此時摩揭陀國正在四處征戰,墨良不忍見那戰亂之苦,更不想卷進這種爭鬥,因為專挑那些山野之路,或是攀援絕壁,或是乘桴涉川。餓了就取野果為食,渴了便飲山澗溪流。朝暮之間打坐練氣,白日裏便向西而行。
平日裏歇息之時,便翻看那本《煉器譜》,上麵沒有多少煉製兵器法寶的具體步驟,前麵都是些靈藥礦物之類的介紹,後麵講的都是些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隻在最後一章有一句話:“天下器物,莫不遵循五行之道。欲煉寶器,需思需悟,不逾天道之矩,可成也。餘曾見頗多後天法寶,皆是巧奪天工,其中乾坤之品更是另辟蹊徑,雖可仿製,卻得其形不得其意,非是正途。”
墨良也是心思機敏之人,看到這裏,忽然明白了一些道理。那些法寶兵器,本就是有靈有性之物,本就沒有固定之法。天下兵器法寶如此之多,若隻是仿製,定然不是真品的對手。還不如自己思索,才能煉製出與眾不同之物,方能與別人一爭高下。想到這一層,他也算是對這《煉器譜》中的煉器之法初窺門徑了,隻是他煉器有悟,練氣卻是無解。
這一日墨良修行完畢,終究不能突破練氣第三層的境界,毫無頭緒,隻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更進一層,將全身精氣暫時凝聚突破丹田阻礙,更上層樓。想到這裏,真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頭煩惱多,越是煩悶之時,所思所想都是那些苦惱之事,一時間列風身死之時所說的種種湧上心頭,自己連練氣三層的境界都達不到,還談什麼與那些高高在上製定規則的漫天神佛鬥一鬥?
他心中煩悶之極,看到前麵不遠有一高山,便信步爬了上去。
此時已是中午,金烏普照,讓墨良周身暖洋洋的,看那山下林海隨風起浪,草地上百獸怡然自樂,不由的隻想大喊一聲舒緩心中疲憊。
“啊……”他將心中煩悶都化成一聲呐喊發泄出來,聲音之大,在山間回蕩不已。
一群草鹿被這一聲喊叫驚了一跳,自草地上狂奔起來,雖是草鹿,可是百鹿齊奔也是頗有氣勢,不讓戰馬。
墨良在山頂看著這一群草鹿狂奔,唬的其餘百獸也是奔騰不已,萬鳥齊鳴,啁啾不止,心中感歎這萬物造化,一片生機盎然,暫時把那煩惱丟在身後,一時興起奔到山下。
“我何不攀在雄鹿身上,也享受這奔騰的意境?便是代替腳力,乘鹿向西也是一件美事。”
想到這裏,腳下加快,覷得個空子,趁著鹿群不在意,攀上了領頭雄鹿的後背。
其餘草鹿都是渾身棕黃上麵點點花紋,但那領頭的雄鹿卻是渾身雪白,竟無一根雜毛。鹿角粗大,身圍甚是雄壯。
他雖然隻是練氣第二層的境界,可是畢竟與常人不同,身輕體健,那雄鹿感覺有人攀上了他的後背,一時間驚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