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曲重現風滿樓,梅尚高潔花自香(1 / 2)

酒客認出說話者是風滿樓新來的賬房,眾人料想這小姑娘不過是識得幾個字,賬目清明,聰明靈巧些,卻也不過是尋常女兒,如何知道利害?於是早有人耐不住性子衝簡素雪嚷道,“你一個小姑娘懂得什麼?”

那琴師卻也不著惱,笑著指著身後的琴對簡素雪作個恭請的手勢道,“請姑娘賜教。”

簡素雪倒也不客氣,道聲獻醜了就坐到了琴前。酒樓人皆是一副不予置信的神色,隻因那流浪琴師琴技確已屬上乘,除非天下第一琴師喬城或者陛下親臨,其他琴師也未必能出其右,更何況這麼一個小姑娘?

簡素雪當然明白眾人的想法,微微一笑,手指熟練地放到琴弦上方。眾人看簡素雪姿勢熟練,料想或也並非故弄玄虛,對簡素雪的彈奏越發好奇。是以簡素雪開始彈奏之時,酒樓中竟比方才流浪琴師彈奏之時更鴉雀無聲。

簡素雪手指觸到琴弦之時竟有一種久違的感動,仿佛靈魂都隨之一顫,她這時才明白,琴已成為她的一部分融入她的骨血靈肉之中。簡素雪精神為之一振,手指在琴弦上劃出一連串透明如珠的滑音。看簡素雪隻是手指在琴弦上一溜劃過,酒客中有人按捺不住騷動起來。但流浪琴師卻是一臉嚴肅,同為琴師他如何不懂,就算是一串簡單的滑音也能看出一個琴師琴藝高低。而從這位姑娘隨手彈出的滑音來看,姑娘的造詣遠遠高於他之上。

但姑娘似乎絲毫沒有留意到酒樓內的騷動,試完音自語了聲“還算合用”便開始彈了起來。

如琴師所預料的那樣,當那位姑娘彈了一陣後酒樓內複又恢複了平靜,此時大廳中靜得出奇,連酒樓內添酒送茶的小二都停止了走動,生怕驚擾了這一室和諧。

如果先前流浪琴師的彈奏讓人覺得技巧高明,而此時這位賬房姑娘彈奏時眾人已無暇去顧及技巧,隻覺自己神遊天外,在白雲間飄蕩,追逐著那一絲一縷若隱若現的空穀之音被清風吹起,仿佛自己也成了一朵白雲,沉浮上下,悠然忘我。原來除了看得見的物質,看不見的琴聲也能給人如斯享受。

楚淩煙處理完酒樓內事務,交待了下人有事稟報便去樓上小憩片刻。突然,她敏銳地覺察到酒樓內不同尋常,平時這時正是人聲喧鬧推杯換盞之際,而此時卻靜得出奇。

以為是酒樓又出了什麼岔子,她慌忙披上一件外衣,匆匆下得樓來。走到酒樓二樓,一樓大廳之內的動靜應該聽得更加分明,但仍是沒有一絲人聲,唯聞琴聲悠然。

淩煙到了大廳一眼望過去,眾人皆是一副如醉如癡的表情,癡癡地看著前方,如中了邪一般,竟無一人留意到她。而眾人的焦點之處,淩煙順著眾人的目光望過去,是一名女子。女子端坐在琴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白衣如畫,像是昆侖山頂孕育千年的雪蓮,神色寧靜而安詳,如中秋月,明媚而不耀眼。

而淩煙側耳細辯了一下女子所彈之曲,正是陛下當年曾在此處驚豔京都之曲。當時風滿樓的盛況,很多人還記憶猶新,也有不少琴師模仿彈奏那天所聽之曲,但並無一人能達到陛下的境界。而今日,時光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酒樓看客雖不如那日多,但看客的反應卻是如出一轍的。簡素雪做事一向謹慎,何況依她如今逃犯的身份,雖是經過了易容喬裝,但公然在風滿樓彈奏當日陛下演奏之曲就不怕給自己引來麻煩嗎?到時候勢必也會連累到主人,連累到風滿樓,出於對風滿樓負責,她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淩煙想到此,打定了主意,她正要向簡素雪走去,衣袖被人拉住了。淩煙回頭看去,“主人?”

“噓”江夜豎起食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可她......”淩煙還要繼續說什麼,江夜搖了搖頭,淩煙隻好作罷。心煩意亂地聽著簡素雪的琴聲,她偶一側頭,竟發現江夜立在一旁也正聽得津津有味。淩煙想到風滿樓的安危,想到江夜對簡素雪的態度,一時有些氣悶,憤怒地瞪向那個醉心彈琴,對周遭毫無所知的人。

一曲彈罷,那些當時在心裏或口上對簡素雪不屑的人都佩服萬分,對這個看起來尋常的姑娘不敢小覷。江夜帶頭喝彩,一時大廳中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簡素雪站起身盈盈一拜,神情沒有絲毫驕吟之色,向台下抱拳朗聲道,“小女子略通音律,當日天下琴師聚集風滿樓陛下彈奏這絕曲之時小女子恰在酒樓之中,有幸聞此曲,甚喜,私下把曲調記了下來,佐以時日苦練。今日承蒙各位看官不棄,小女子感激不盡。小女子一時技癢獻醜,如果各位覺得還能入耳,請賜幾分薄麵,算是我代這位琴師向各位求點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