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冬至之後,簡素雪與喬城兩人之間的關係似是緩和了許多。喬城經常到雅竹齋走動,從不避嫌,在他的字典裏似乎沒有什麼行為是不合規矩的,他就是規矩。
昨夜刮起了北風,躺在床上也能聽到外麵風聲呼嘯,如哭泣似撕咆。至半夜,暖爐中炭盡灰冷,漸覺寒意侵體,錦衾難擋。伺候的下人們也都是倦極而眠,睡夢正酣,她不忍心叫醒她們添炭,隻得忍受了一夜。
早早起床梳洗過,推開窗,一陣寒氣裹夾著片片雪花飛到她的臉頰,在臉上融化成點點濕意,外麵已是一陣銀裝素裹,屋瓦青磚,偌大的小院被厚厚的雪覆蓋了,雪似鹽粒密密地鋪滿了整個雅竹齋,延伸到整個皇宮,整個京城。院中的寒梅也開了,襯著這滿院潔白的雪花更顯紅得妖嬈。看著這雪地裏綻放的紅梅,簡素雪卻一陣黯然,她和妹妹簡紅裳的生辰也是在這樣一個紅梅綻枝頭的雪天。算算日子,她倆的生辰又要到了,可如今兩人卻天各一方。牆內牆外雖隻一堵牆,卻是難以跨越的距離。
“下雪了怎不多穿件衣服,恩?”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腰間橫上了一隻手,一個人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腰。
簡素雪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沒有掙脫,隻是指著窗外的漫天飛雪道,“京城的雪倒是罕見呢。”
“是啊,上一次京城飛雪還是在十六年前呢。”喬城說道,那雙放在她腰間的手收了回去,搭上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轉過來,溫柔地睨著她,“這麼說來我的素雪已是二八年華了,在民間恐怕已為人妻為人母了。”
喬城的話柔柔的,口中噴出的寒氣彌散在空氣中,簡素雪不由有些臉紅。
“巧兒,給主子拿件錦袍披上。”喬城吩咐道。巧兒應了聲,很快呈上一件珍珠紅的錦袍。這件錦袍內襯狐狸毛,是喬城專門派人去封野的山林打來的狐狸製成的。
喬城接過錦袍幫簡素雪披在身上,又伸手把窗戶關上,“走吧,莫再站在窗前,若是著了涼朕會心疼的。”說完牽起簡素雪的手。
簡素雪望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不覺有些愣神,喬城回頭看了一眼,詢問道,“怎麼了?”
簡素雪輕輕搖了搖頭,喬城打量了她一下,輕笑道,“你今日的穿著倒是頗為應景。”
簡素雪低頭看了看,她裏麵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一頭烏黑如瀑的頭發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簡單的發式,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是照青竹的樣子做成的,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冷冽蘭花清香。
“好像還少點什麼。”喬城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打開來卻是一隻翠綠中帶血色鳳凰圖案的翡翠鐲,正是先前她惹惱喬城被發到浣衣局之前喬城送她的那隻血玉鳳凰。原以為喬城盛怒之下已把玉鐲砸碎,沒想到他還留著。
“朕幫你戴上。”喬城看了看她,“這次可不許再摘掉。”
玉鐲貼著手腕,涼涼的,簡素雪不禁縮了縮手,很快,鐲子就被體溫捂熱,漸漸地,她仿佛感覺到一股暖流從鐲子中散發出來,從手臂緩緩傳至周身,通體溫潤,果然人言此玉可暖身倒也不假。那隻玉鐲戴在簡素雪的白皙皓腕上更覺鮮豔明亮,與一身素白長衣倒也交相輝映。簡素雪隻顧低頭打量鐲子,沒注意到喬城含笑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深情、執著與寵溺的神色。
“你是不是有話跟朕說?”早膳之時,看簡素雪一筷未動,喬城忍不住夾了幾樣菜到她麵前的碗裏。
還未等簡素雪回答,喬城又柔聲道,“朕記得你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可想要什麼東西?”
“陛下,是不是素雪想要什麼陛下都會給?”簡素雪抬眸平靜地盯著喬城。
“隻要是朕能給的。”喬城伸出手覆上簡素雪放在桌上的手,眼中繾綣萬千。
“素雪想問陛下要一個人。”簡素雪咬了咬唇。
“是誰?”喬城神色不變問道。
“劉慕川。”簡素雪很快答道。
“劉慕川?”喬城皺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來。劉慕川正是上次冒充簡素雪被抓到宮中行刺的刺客。喬城已調查到她是劉恂的人,是以並未殺她,隻是關在牢中。他知道簡紅裳被劉恂救走後,不甘心大好江山就這麼拱手於人,必會卷土再來。兩軍對戰之時,劉慕川或許可以成為棋子稍微牽製一下對方。
簡素雪也意識到自己的要求太過唐突,似乎料到喬城不會答應,片刻的沉默後道,“既是為難就算了!”
簡素雪說得輕巧,但眼中淡淡的失望喬城卻如何也忽略不了。他握緊簡素雪欲抽回的手,目光灼灼,“朕答應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