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忙到掌燈時刻,江夜才處理完了宮中的大小事宜。他命人傳了晚膳,又聽李公公彙報了簡素雪的情況。
擱下碗筷,他摒退了下人,一個人在宮中漫步。他心緒如潮,在胸中翻湧激蕩,低頭靜靜思索著。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每當遇到難事舉棋不定之時他便喜歡一個人到荒僻之處漫步。
楚淩煙是知道他的這個習慣的,以前她在身邊伺候之時總會想辦法屏退閑雜人等,讓他一個人靜靜呆著。
想來還是跟在身邊多年的人更合心意,江夜暗想,待宮中安定下來,便讓楚淩煙進宮來,仍呆在他身邊打理大小事務。史進和楚淩煙就像是他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江夜但覺沉悶的心思有所緩解,他舒了一口氣,打算返回寢宮。一抬頭,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已站在雅竹齋門口。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江夜看了看天邊慘淡的夜色,又癡癡地在雅竹齋朱紅色的門前站了一陣才轉身離去。
想起一件事情,江夜並沒有急著回寢宮,而是趕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的紫檀木書案上仍舊放著攤開的書本和奏折,仿佛還在等著主人批閱,而它們的主人卻永遠不可能再回來。
江夜合上奏折放於書案一角,在桌上漫無目的地翻找著。
突然,一張宣紙從書案上攤開的一本書中掉落出來。江夜撿起那張宣紙,小心在掌心展開。
在看到宣紙上的內容的那一刹那,江夜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的手指緊緊捏著宣紙一角,骨節泛白。
宣紙上是一幅畫,畫中是一個白衣女子,長發如瀑,絲帶飄揚,神色安然,正低垂雙目,手中執一墨條專心研墨。
良久,江夜才放開那幅畫。宣紙的一角被揉得皺褶不平,他又端詳片刻才將其揣入懷中。
史進在“神醫廟”中蹲守了幾日,終於等到了白羽。初時,白羽甫聽說需要進宮便皺起了眉頭,待史進將簡素雪的情況告知之後,白羽竟爽快地答應進宮一趟。
史進帶著白羽回宮複命。江夜聽聞白羽到來便放下手頭的事情隨同史進一同趕往雅竹齋。白羽對江夜曾有救命之恩,是以江夜事先已吩咐下去,整個皇宮上下都對他禮遇有加。
江夜趕到之時白羽正緊皺眉頭一臉不解,一旁的紫綃也是麵帶驚訝。江夜正想問是怎麼回事,隻見簡素雪向他招了招手說道,“江夜,你來得正好,這位先生說他認識我,可我怎麼不記得?”
江夜暗中向白羽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轉身對簡素雪笑道,“先生跟你開玩笑呢,這位是被百姓稱作賽神仙的遊醫白羽。”
“我又沒病,為什麼要叫他來?”簡素雪疑惑道。
“你忘了你上次暈迷了好幾日?”江夜笑著撫了撫她的長發,“你身體太虛,必須調養。”
“是嗎?”簡素雪將信將疑,“那為何不讓禦醫來?”
“既然來了,就讓這位先生幫你看看可好?”江夜笑著勸道。
“好吧!”簡素雪雖仍是滿腹疑問,還是配合地伸出了手腕。
白羽搭上了簡素雪的手腕,他凝神感受著脈搏的跳動,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眉頭卻越擰越緊。良久之後,他輕吐一口氣,強裝笑顏說道,“並無大礙,吃些藥調養些時日便好。”
在雅竹齋的內院一角,江夜低聲問道,“情況如何?”
“是中毒無疑!”白羽的一句話就將江夜的心情打落到穀底。
白羽側身看著簡素雪寢宮的方向繼續說道,“她中了忘憂草之毒,此毒又名為前世今生。中毒者會時常昏倒,而每一次暈倒或者從睡夢中醒來記憶會丟失一二。此後中毒者昏倒的次數會越來越多,記憶消退也越來越快,直至記憶完全消失。記憶消退達到極限之時,她甚至會在第二天醒來便忘記前一天發生的事情。”
江夜聽完皺眉思索了許久才壓製著心中複雜的波動,勉強問道,“可有生命危險?”
“那倒沒有。”白羽頓了頓說道,“不過若是她的生命中不再有回憶,即使活著又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先生醫術了得,定有解救之法罷?”江夜滿懷希望地望著白羽說道。
白羽輕輕搖了搖頭,“這忘憂草生長在封野邊境的瑪雅山山頂,一株難求,我也隻是看古書上記載過此物,並未親眼見過。”
“那古書可有記載解毒之法?”江夜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