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午後,太陽肆無忌憚地蒸騰著大地,帶來的熱氣令人昏昏欲睡。修凡趴在竹席上睡得正香,替他打蒲扇的小丫鬟也睡意朦朧,連白羽都在書房中撐著頭小憩。
我一個人在屋裏實在百無聊賴,想了一會兒,背著琴走了出去。
尋了湖邊一棵柳樹坐下,湖心吹來的風倒也涼爽,樹蔭又增添了幾分陰涼,我心情大好,拂裙擺席地盤腿而坐,將琴擱置腿上。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此情此景令人逸興湍飛。
久違了的靈玉,在拂上琴弦的那一刻我心中一陣輕顫,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從心底深處升騰了起來。不知不覺間,一首又一首樂曲從指間流暢地流淌出來,我渾然忘我,沉浸在琴聲中不知今夕何夕,直彈得酣暢淋漓。
幾曲彈畢,我仍舊興致不減,不假思索地繼續撩動琴弦。剛挑出幾個音我便愣了,這首曲子我分明沒彈過,卻為何像是印在腦海中一般熟悉?仿佛日日出現在我夢中。
滿腹疑惑地彈了一會兒我便停了下來,歪著頭仔細回憶著這首樂曲的名字。奇怪,完全沒有印象,我的腦中似乎有段被我遺忘的記憶,被層層屏障和迷霧遮擋,塵封在歲月的河穀中不見天日。
“怎麼,忘記了?”正抱著腦袋苦苦思索,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客氣地回頭瞪了他一眼,果然又是那個男人。
“又這麼平白出現來擾人雅興!”我沒好氣地說。
他的眸子閃了閃,如黑曜石般耀眼,“這個曲子我恰好聽過,我來彈給你聽好不好?”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
他微微一笑,像我一樣盤踞而坐,從我手中小心地接過琴。拿到手上,他留戀地拂了拂琴身,仿佛靈玉是他失而複得的舊物。
男人一出手我便呆住了,先前看他英氣*人,料是習武之人,卻沒想到他的琴技竟如此了得。
這首曲子他彈得大氣磅礴,有吞吐天地之霸氣,君臨天下之氣勢,高山流水之清新,中間又不乏柔情繾綣,著意溫柔之曲調。與他這一曲相比,方才我彈奏的那些曲子就太過小家子氣了些。
看我吃驚又麵帶羞愧,他笑了笑,“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好啊!”我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下意識地回答著,看他傾過身子將琴的一頭搭在我腿上,而另一頭還在他那裏。
“來,跟著我彈!”他徑自撩撥著琴弦,看我不動,便抓著我的手在琴弦上來回撥動。
“你方才忘記的地方就在這裏!”他說著轉過頭來。我盯著我們緊握在一起的雙手,腦中一片空白,跟著轉過頭去,卻正對上他幽深得似乎不見底的眸子。
湖心突然襲來一陣涼風,我兩鬢的發絲被吹到了臉上,輕輕紮刺著我的眼睛,癢癢的。我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卻感覺到有陰影迅速向我靠過來。
唇上一熱,我徹底呆住了。他移開唇,深深地看我一眼,眼中有我看不懂的迷醉。
他靠得這麼近,我甚至能聽到他淩亂了的呼吸。他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伸手將我臉上的亂發別到耳後,那手卻並不收回去,反而在我臉上輕撫廝磨。
他的指尖拂過的地方,熱氣便竄了起來,不一會兒,我感覺我整個臉頰像是燙熟了一般,熱氣都往臉上衝。
我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太緊張攥緊了拳頭,甚至都忘了呼吸,聽到他的話如臨大赦,大口大口喘著氣。清新的空氣進入肺裏,方才那種要爆炸的窒息感才慢慢緩解了許多。
“素雪,我......”看他又要靠過來,我慌忙推開他站了起來,卻不料盤腿坐了許久,腿都麻了,這麼猛地站起身,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向地上倒去。
他沒料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慌忙要來扶我。我極力閃躲著避開他的手,姿態狼狽,厲聲喝道,“別碰我!”說完站起身沒命地跑開了。
“你的琴怎麼放在院裏?”白羽手指著一個方向問我。
我分明記得我倉皇而逃的時候把琴落在了湖邊,一定是那個男人偷偷送回來的。想到先前類似逃跑的行為我便不禁一陣懊惱。那個男人對我做了那種事,分明是他無禮在先,我沒有甩他一個大大的耳光已經算客氣了,卻這麼懦弱地落荒而逃。他一定會在背後笑我的吧!想到這裏我臉上一陣發燒,更加懊惱起來。下回再見到他,我一定要討個說法,對他寬容的結果就是他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呸呸呸!我在想什麼呢,還有什麼下次,最好再也見不到他,否則我......“怎麼了?你今天遇到什麼事了嗎?”看我神色不對,白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