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厄運更無盡頭(1 / 2)

這些天,人民解放軍成群結隊地往上海方向集聚。奶奶不知聽誰告訴她的,說她的兒子——就是我的伯父,就在開進的這些隊伍裏。思兒心切,奶奶一定要去找兒子。她拎個小包袱就上路了。姨媽怎麼勸都沒用。

天氣一天涼似一天。這天還下著點雨,外麵泥濘不堪,沒法出去玩。姨媽燒了腳爐,找來一些蠶豆,小心翼翼排列在爐灰上,蓋上爐蓋。隨著一聲接一聲的爆裂聲,蠶豆熟了。她用筷子一顆一顆夾出來給我吃。蠶豆很硬,十分有嚼頭,又香又解饞。

吃完晚飯,姨媽預先將腳爐放進被窩裏,我鑽進去的時候,暖暖和和的,再加上姨媽溫熱的身體,讓我感到十分的愜意。枕在她的奶子上沒有一會兒我就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劇烈的響動驚醒了。蒙矓中,看見有一個重物壓在姨媽的身上,姨媽嘴被什麼東西堵著,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姨媽在拚命掙紮,兩隻腳不停地亂踢。我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個人死死地壓著姨媽,一隻手捂著姨媽的嘴,另一隻手在設法製服姨媽兩隻亂抓亂打的手。可是,這一隻手顯然鬥不過兩隻手。所以遲遲不能製服姨媽。這是瘌痢頭特有的一隻手。

開始時,我驚呆了,不知該如何好。姨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反抗也在漸漸地減弱。我本能意識到這次與以前遇到過的情形不一樣,那時候的姨媽所發出的是一種滿足、歡愉的呻吟,而眼前表現出的是一種憤怒的、拚死的抗爭。

我試著用小手去尋找姨媽的臉,接觸到的卻是一隻生硬的大手。那隻手從姨媽的嘴上移開,抬起來將我一推,我便一個跟頭滾到了一邊,如果不是被蚊帳托住,差點滾下床去。就在那隻大手推我的一刹那間,姨媽發出了淒慘的呼救:“……快……快來救我……”她嘴又被捂住了。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口咬住了那個人的手腕。隻聽一聲慘叫,手從姨媽的嘴上挪開了。姨媽趁勢一扭身爬了起來,一抬腳不知踢到了對方的什麼地方。那個人又是一聲慘叫,奪門而逃。這時,我看清楚了,這個混蛋果真是瘌痢頭。

天不知是什麼時候放晴的,一縷月光從天窗上射了進來,正好撒在姨媽的臉上。隻見她痛苦萬狀嘴唇被牙齒咬得快要流出血來了。她緊閉著雙眼,汗濕的頭發散亂地披在額前,顯得那麼無助。她一把把我摟在她的懷裏,嗚嗚地哭起來,淚水滴到我的臉上。我也跟著哭。哭著哭著,我就睡著了。而姨媽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奶奶回來聽說了此事,操根扁擔追打瘌痢頭。無奈她根本不是瘌痢頭的對手,沒打著人家,自己反倒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瘌痢頭不但沒有自責的意思,反而越來越神氣。後來才聽說他被吸收進了村裏剛剛成立的農會,還擔任了副會長,會長是由鄉裏一位幹部兼任著。

從瘌痢頭的一反常態看,村民們就都覺到村子裏要發生什麼變化了。這些天來村子裏已經失去了往日那種平靜,處處彌漫著一種不安的氣氛。村民們三個一堆、五個一群,或在房前,或在屋後,在議論,在私語。除了我們這些還不大懂事的孩子,大人們都預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突然有一天,村民們紛紛聚集到姨媽家門前的坪上。姨媽的丈夫孫發祥被五花大綁地從家裏押出來帶走了。聽到村民們的議論才知道是押往上海,他身上有血債。接著鄉裏來了人,將姨媽家封了。瘌痢頭領著幾個民兵守在家門口。那位不可一世的大老婆哭天號地一番,突然消失了,不知了去向。村民們私下議論是瘌痢頭悄悄放了她。有人說是瘌痢頭接受了她的金銀財寶,有的說瘌痢頭和她睡了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