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經理了,開頭不大習慣,走路常低著頭。慢慢地,也就無所謂了。人嘛,本來就是光著屁股來到這個世界的,一無所有,將來離開人世的時候,也是什麼也帶不去的。何必自己給自己套枷鎖呢。每天,我直接到施工工地,履行我的職責。人們見了我,仍然叫我“春經理”,我也懶得去糾正。
工程進度還算可以,質量上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尤其是一號罐的施工隊,人員都在大企業幹過,材料擺放得井井有條,工種配置也十分合理。
施工程序是先加固油罐壁,將凹凸不平的罐壁整平,然後每隔一米焊上一道二十公分寬的鋼板。罐壁加固完後,將原有的舊頂切割掉,重新焊上一個新頂。有的罐還得將罐底換掉。
罐壁加固基本完成後,工程進度忽然慢了下來。施工人員大減少,即使來了的人也是坐在工地不幹活。我問冼仁貴是怎麼回事。他告訴我,工作幹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拿到一分錢,去找馬經理要錢去了。
工程款是按照工程進度逐漸撥付的。馬立昌應該有錢支付工人工資的。拖著不發工資,將會嚴重影響工人的積極性,延誤進度。我決定去找馬立昌,要他立即給工人發工資。
東宇公司的院子裏好熱鬧,一輛卡車停在院子裏,男男女女二十號人,正在大呼小叫從車上搬行李。一問才知道,這是東宇服裝廠招聘的工人,去北京一家服裝廠實習,不到一個月被趕了回來。
成立東宇服裝廠,本來是馬立昌應付民政局的一個手段。民政局卻是很認真對待這件事情,派人一直督促,並警告馬立昌,如果服裝廠運轉不起來,就廢除原有的合同,收回大院。如果真的是這樣,對馬立昌而言無疑是釜底抽薪。無奈之下,馬立昌隻好假戲真唱,唱一段算一段。作為緩兵之計,馬立昌先招聘工人,招聘的都是新手,是需要培訓的,為掩民政局的耳目,聯係了北京一家生產童裝的工廠,把新招的工人送北京實習。進京的那天,民政局賈局長一幹人都到火車站送行,祝他們學習順利,勉勵他們努力學習技術,學成歸來後都是廠裏的骨幹。看著列車遠去了,賈局長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對他來說,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他當然不會忘記提醒馬立昌,趕緊進設備,以便服裝廠早日開工。馬立昌肯定地告訴賈局長設備款已經打出去了,廠家的設備不久便可運到。
其實,購設備的款,馬立昌一分錢也沒彙出去,連到北京實習的費用也沒有彙出。北京方麵打電話來催,馬立昌告訴對方說款已經彙出去了,不幾天就會收到。過了些日子,對方又來電催,馬立昌又說賬號寫錯了,款被打了回來,並煞有介事地重新問明了賬號、地址,信誓旦旦說立即彙出。又幾天過去了,對方仍然沒收到款,又來電話,馬立昌感到驚訝和不解,說款分明是彙出去了,怎麼收不到呢?對方答應再查一查,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對方仍然沒接到一分錢。意識到是上當了,人家一氣之下就把人全部攆了回來。
這批培訓人員都是第一次出門,有幸到北京走了一趟,十分高興。至於他們為什麼又回來了,一無所知。馬立昌一本正經地對他們說:“你們先回家,工廠一旦開工,馬上通知你們回來。”其實,對他們來說,已經結束了。但他們仍舊蒙在鼓裏,扛著行李興高采烈地回家去等待了。
得知消息,賈局長趕來了。他衝著馬立昌責問道:“小馬子,你在耍我吧!這麼大一個院子,這麼多房產,要是租出去,一年幾十萬就回來了。你一分錢也沒出,白白讓你占用了這麼長時間,到頭來服裝廠再辦不起來,我怎麼向局裏交待呀!”他幾乎要哭了。
馬立昌趕過去扶住賈局長,態度十分誠懇地說:“賈局長,我怎麼敢耍你呀?眼下,資金實在是周轉不開。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老蔡?這樣吧,你再給我一段時間,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