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阿米,你說,如果我不答應明月國國君的要求,會有怎樣的後果?”立於紅梅樹下的清秀女子望著暗夜中,天邊的一輪皎月,開口向恭敬站在身後的青衣女子詢問道。
“阿汐”,焦急而擔憂的語氣,“你別這樣,他們不敢的。”
“是嗎?阿米,你終究是不懂,他怎麼會不敢,他的目的就在於羞辱我啊,又怎麼可能不敢。”
“那個人,不為君,卻擁有比君更高的權力,他的一句話,就足以讓明月國赴湯蹈火的去毀滅一切。”
“現在的冰國,的確比五年前更加強大,可與明月國相比,到底是弱了。”
“富饒千裏,國土萬疆又如何。如果他想與我們為敵,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我們,又如何能耗得過。迂回戰術,勞民傷財,到時候,我們的一切都會毀於一旦啊?”
汐米帶著恨意,狠狠的說了一句,“他們,欺人太甚了。”
“說到底,還是我自做孽。”
“阿汐”
“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我要好好的想想了,畢竟這已經關乎到了整個冰國啊。”
“是”。阿米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她隻是默默的退下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百魅汐瓀?
百魅汐看著天上皎潔無暇的明月,思緒慢慢的飄遠,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
她用了兩年時間蟄伏。在那兩年裏,她終於懂得了紅影的處境是多麼的無奈。
在被選中而未正式上任之前,她從未見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長老,可自她作為幺女上任以後,卻頻繁的幾乎每月都能見到長老。她知道這是一種變相的監視。雖然他們沒有要求過她做任何事情,但她的敏銳還是讓她覺察到了他們背後所作的操控。
長老與幺女是完全不相幹的兩種角色,本應各司其職,互不幹擾,而她卻發現,她的很多職權卻正被長老們使用著,很多該她掌管的事務都被長老暗中阻下了。他們不過是仗著她小,以為她該是天真的孩童,成不了什麼氣候。
百魅汐隻想冷笑,如若如此,她又怎可能成為史上最小的幺女,她總該有什麼不同的。盡管到現在,她也並未弄清楚她身上到底有著何種特殊之處,或許這要等到某個特定時刻才會被激發出來吧。但她在許多方麵卻的確已經勝過了很多人,例如對靈力的領悟,對事物的判斷分析,這些都毋庸置疑。
她不是紅影,更不是任其拿捏之人。她自小就在荊棘叢中行走。父母的離棄,長成的孤獨,早就讓她足夠堅強。既然他們想要她成為被牽製的傀儡,那她何不妨做一次他們的傀儡。隻不過,這隻傀儡,卻會稍不留神就覆滅他們的一切。
韜光養晦,養精蓄銳,她用了兩年的時間建起並壯大了自己的勢力。兩年,她隱忍著一切,不動聲色的拔掉了長老們的一些羽翼。而且,為了讓他們放鬆對她的警惕,減少對她的注意,她更是不惜放掉自己的更多權力,並且還忍痛將聖房殿在各個重要宮門的所有人的撤走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她在冰閣裏學到的道理。
兩年,她心裏的苦楚,沒有人能夠懂得。雖然紅影對她的做法並未做過多的評價,但百魅汐明白,她終究是有了失望的。可她仍舊不敢將她的計劃告知於她,她怕被有心之人聽到,讓她在未知覺中就遭到失敗。也許,從某一種程度上說,她對任何人仍是不信任的,大概是她從小就太缺乏安全感的緣故吧。
不過,聖房殿裏的所有人卻從未減少對她的忠誠,大概這是她唯一可以慰籍的了。
好在蒼天有眼,終不負有心人的努力。
蠍子蟄伏,是為了找準時機亮出毒尾,而她的蟄伏則是為了有朝一日一舉擊潰那些人。終於,她擁有了可以與長老們對抗的能力,但她不急,她需要一步一步的慢慢來,她想要得到的是漂亮的完勝。
兩年後,她開始悄悄的從那迷惑人的懦弱深潭裏冒出頭來,在暗處,有計劃的,目的性極強的擴大了範圍去鏟除長老們的分支。
長老們已經有所察覺,十分警惕的他們,快速的有了動作。
百魅汐的密殿來報,長老們已經對各族之人進行了一次秘密的大規模清查。不過,她想,如果不是她主動暴露,恐怕他們暫時還懷疑不到她的頭上來,她沒有必要去著急這件事。
此時的聖房殿,不再是當初紅影所住時的那般富有人氣。她遣了大半的人出去,隻留下了一些貼身的侍婢,因此,如今的聖房殿已然透著一種幽冷的氣息。大殿裏,華美的冰雕,宏偉的梁柱,嵌了紅梅的銀光冰屏,無不彰顯著空靈。
百魅汐倚在大殿之中的冰榻上,兩腳交疊,一隻手拿著梅枝,另一隻手不斷撫摸著妖嬈嬌豔的花瓣,漫不經心的向著站在下麵的人問道,“阿米,我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被問到的那人立即回道,“已經安排妥當了。”
“如此,甚是好”。百魅汐這般似讚歎的說了一句,然後,便不再多言,隻是出神地望著梅枝,好像又在思考著什麼。而阿米則默不作聲的守在冰榻下,沒有離去。
一種安和的氣息在她們之間流淌,其實,她們素來如此,誰也不會認為有什麼不妥,存了什麼無言。
阿米,她的紅靈,五百年長成的紅梅樹,有著很深的修為。她把阿米真正的當成了她的人,可以推心置腹,讓她放心的,能夠毫無顧慮的將所有事情都交付的親信。因為,她明白,她的紅靈,從來不會背叛。
阿米,感受得到百魅汐對她是情厚的,她從不允許自己與那些人一樣,尊她為“汐大人”,她讓自己叫她的單名“阿汐”,和她對自己是一樣的稱謂。百魅汐不是她唯一的主子,但卻是唯一一個這般待她的。她知道她注定會成為她的最後一位主子,讓她甘心誓死效勞。可同時,她也是心疼她的,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將眉皺成一團蕁麻,扭結著仿佛再也舒展不開。她的責任太重,她不懂,她那單薄的身子裏到底蘊藏著怎樣一種力量,才能讓她撐起這全部,成為她們所有人意誌的信仰。她多麼希望,那個人可以像其它孩子一樣,有明媚的歡笑,有幼稚的童趣,但,她祈求的一切卻都是太奢侈的妄念。於她,一生注定了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