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虞人箴唐受天命,十有二聖。業業惕惕,鹹勤於政。鳥生深林,獸在豐草。春搜冬狩,取之以道。鳥獸蟲魚,各遂其生。君民朝野,亦克用寧。在昔玄祖,厥訓孔彰。馳騁畋獵,俾心發狂。何以驗之?日羿與康。曾不是誡,終然覆亡。故我列聖,鑒彼前王。雖有畋遊,樂不至荒。高祖方獵,蘇長進言。不滿十旬,未足為歡。上心忽悟,為之輟畋。故武德業,垂二百年。降及宋,亦諫玄宗。溫顏聽納,獻替從容。及趨出,鷂死握中。故開元事,播於無窮。噫!逐獸於野,走馬於路。豈不快哉?銜橛可懼。噫!夜歸禁苑,朝出皇都。豈不樂哉?寇戎可虞。
臣非獸臣,不當獻箴。輒思出位,敢諫從禽。螻蟻命小,安危計深。苟裨萬一,臣死甘心。
三謠並序予廬山草堂中,有朱藤杖一,蟠木機一,素屏風二。時多杖藤而行,隱機而坐,掩屏而臥。宴息之暇,筆硯在前。偶為《三謠》,各導其意,亦猶座右、陋室銘之類爾。
蟠木謠蟠木蟠木,有似我身。不中乎器,無用於人。下擁腫而上轔菌,桷不桷兮輪不輪。天子建明堂兮,既非梁棟;諸侯斫大輅兮,材又不中。唯我病夫,或有所用。用爾為幾,承吾臂,支吾頤而已矣。不傷爾樸,不枉爾理。爾怏怏,為幾之外,無所用爾。爾既不材,吾亦不材,胡為乎人間徘徊!蟠木蟠木,吾與汝歸草堂去來!
素屏謠素屏素屏,胡為乎不文不飾,不丹不青?當世豈無李陽冰之篆字,張旭之筆跡,邊鸞之花鳥,張藻之鬆石?吾不令加一點一畫於其上,欲爾保真而全白。吾於香爐峰下置草堂,二屏倚在東西牆。夜如明月入我室,曉如白雲圍我床。我心久養浩然氣,亦欲與爾表裏相輝光。爾不見當今甲第與王宮,織成步障銀屏風。
綴珠陷鈿帖雲母,五金七寶相玲瓏。貴豪待此方悅目,然肯寢臥乎其中。素屏素屏,物各有所宜,用各有所施。爾今木為骨兮紙為麵,舍吾草堂欲何之?
朱藤謠朱藤朱藤,溫如紅玉,直如朱繩。自我得爾以為杖,大有裨於股肱。前年左遷,東南萬裏。交遊別我於國門,親友送我於水。登高山兮車倒輪摧,渡漢水兮馬蹄開。中途不進,部曲多回。唯此朱藤,實隨我來。瘴癘之鄉,無人之地;扶衛衰病,驅嗬魑魅。吾獨一身,賴爾為二。或水或陸,自北徂南;泥粘雪滑,足力不堪。吾本兩足,得爾為三。紫霄峰頭,黃石岩下;鬆門石磴,不通輿馬。
吾與爾披雲撥水,環山繞野;二年踏遍匡廬間,未嚐一步而相舍。雖有隸子弟,良友朋,扶危助蹇,不如朱藤。嗟乎!窮既若是,通複何如?吾不以常杖待爾,爾勿以常人望吾。朱藤朱藤,吾雖青雲之上,黃泥之下,誓不棄爾於斯須!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兮,白日走而朱顏頹,少日往而老日催。生者不住兮,死者不回。
況乎寵辱豐悴之外物,又何嚐不十去而一來!去不可挽兮,來不可推。無可奈何兮,已焉哉!惟天長而地久,前無始兮後無終。嗟吾生之幾何?寄瞬息乎其中。
又如太倉之米,委一粒於萬鍾。何不與道逍遙,委化從容?縱心放誌,泄泄融融。胡為乎分愛惡於生死,係憂喜於窮通?倔強其骨髓,齟齬其心胸。合冰炭以交戰,隻自苦兮厥躬!彼造物者,於何不為?此與化者,雲何不隨?或煦或吹,或盛或衰;雖千變與萬化,委一順以貫之。為彼何非?為此何是?誰冥此心?夢蝶之子。何禍非福?何吉非凶?誰達此觀?喪馬之翁。俾吾為秋毫之杪,吾亦自足,不見其小。俾吾為泰山之阿,吾亦無餘,不見其多。是以達人,靜則吻然與陰合跡,動則浩然與陽同波。委順而已,孰知其他?時耶命耶?吾其無奈彼何。
委耶順耶?彼亦無奈吾何。夫兩無奈何,然後能冥至順而合大和。故吾所以飲大和,扣至順,而為無可奈何之歌。
八漸偈並序唐貞元十九年秋八月,有大師曰凝公,遷化於東都聖善寺缽塔院。越明年二月,有東來客白居易,作《八漸偈》,偈六句四言以讚之。初,居易常求心要於師,師賜我八言焉:曰觀、曰覺、曰定、曰慧、曰明、曰通、曰濟、曰舍。由是入於耳,貫於心,達於性,於茲三四年矣。嗚呼!今師之報身則化,師之八言不化。至哉八言!實無生忍觀之漸門也。故自觀至舍,次而讚之;廣一言為一偈,謂之《八漸偈》。蓋欲以發揮師之心教,且明居易不敢失墜也。既而升於堂,禮於床,跪而唱,泣而去。偈曰:觀偈以心中眼,觀心外相。從何而有?從何而喪?觀之又觀,則辯真妄。
覺偈惟真常在,為妄所蒙。真妄苟辯,覺生其中。不離妄有,而得真空。
定偈真若不滅,妄即不起。六根之源,湛如止水。是為禪定,乃脫生死。
慧偈慧之以定,定猶有係。濟之以慧,慧則無滯。如珠在盤,盤定珠慧。
明偈定慧相合,合而後明。照彼萬物,物無遁形。如大圓鏡,有應無情。
通偈慧至乃明,明則不昧。明至乃通,通則無礙。無礙者何?變化自在。
濟偈通力不常,應念而變。變相非有,隨求而見。是大慈悲,以一濟萬。
舍偈眾苦既濟,大悲亦舍。苦既非真,悲亦是假。是故眾生,實無度者。
繡阿彌陀佛讚並序繡西方阿彌陀佛一軀,女弟子京兆杜氏奉為妣範陽縣太君盧夫人八月十一日忌辰所造也。五彩莊嚴,一心恭敬,願追冥福,誓報慈恩。讚曰:善始一念,千念相屬。繡始一縷,萬縷相續。功績成就,相好具足。金身螺髻,玉毫紺目。報罔極恩,薦無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