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還是走在走廊上。
“想聽施家老宅的事?我可以跟你說說。施老爺叫什麼名字,沒人知道,其實叫他名字的除了他老婆還會有誰呢?但他老婆當別人的麵還是叫他施老爺啊。施夫人姓曲,具體的名字也是誰也不知道,他們來的時候帶著他們的兒子,那小男孩的眼神讓人覺的乖巧可人,但世上的事好的一麵就是壞啊。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其實也就二十來年吧,突然的,但世上的事說是突然也有著必然啊。突然的,夫妻兩個就毫無征兆的死掉了。”
塗叔依舊背對著明岩,這次明岩沒有再被辮子吸引住,他說:“夫妻兩個死掉了?那,那個男孩呢?”
“誰知道呢,”塗叔說,“世上的事,並非有始有終,也並非無始無終,很有可能就是有始無終啊”。
塗叔不知不覺的推開了一扇門。
“看,就是這了。”
這是個昏暗的房間,兩條紗帳後麵是個靈堂,正中擺著兩個牌位,明岩看到果然寫著兩個人的姓。
但明岩覺的這房間也像製式的一樣。
“夫妻兩個是冤死的,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們不願往生,最終化成了厲鬼。”
“你是說?”
“這間宅子鬧鬼。”
明岩打量著蒙塵的牌位,他明白了他到來的意義。
“接下來……該幹的事吧。”塗叔說,也是說的毫不猶豫。
明岩跪倒在牌位前,他學習佛法這麼多年,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刻。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
明知道沒有意義的事,為什麼還要做?
急雨過後,濕潤的石階上突然著起火來。
明岩覺的錯愕,紅色的火焰猛然串起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回頭望著大肚佛的佛像。
還是一幅笑模樣,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明岩忍著烈火的炙熬,仿佛皮膚都著起了火,汗流如柱,血液都快要被蒸發了。
他望著大肚佛坦然的表情,烈火同樣舔舐著佛的身軀,但佛不變分毫。
明岩覺的骨頭也著起火來。
他席地而坐,頌起經文。
明知道沒有意義的事,為什麼還要做?
烈焰灼燒起明岩的靈魂,它已要成灰燼。
明知道沒有意義的事,為什麼還要做?
佛不語。
明岩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塗叔坐在長凳上不言不語,閉著眼睛麵色蠟黃。明岩借著燭光看到塗叔的皮膚有著很小的紋路,像樹根一樣的盤根錯節,明岩一直誤以為那是皺紋,現在仔細看來,那分明是被烈焰灼傷的疤痕!
“醒過來了麼。”塗叔說。
明岩覺的迷惑不解。
“效果不好啊,牌位又掉下來了。
“誦經之類的,好像他們並不買賬呢。
“三天三類無效,七天七夜之類的也無效呢。
“打個比方吧,就想借東西一樣,拿了人家的有時候還了就是了。
“當然了,不等價的歸還,失主當然是不承認的了。
“不承認,就是不成立,所以說。
“無意義的事,就不要做了。”
塗叔說的緩慢,又很簡潔明確,就像預留的一樣。
明岩忽然覺的塗叔也像製式的。
燭火忽明忽暗,塗叔用指尖掐著火苗。
“他們是怎麼死的。”明岩。
“就在這間房間,是被活活燒死的。”塗叔說,“就像燭火偶然燃著了一切一樣。”
“明天,這裏就要住進一戶人家了。也是一家三口。”塗叔不知不覺的退到了門口,“讓一切了結吧。”
門被無聲的關上。
燭火像偶然的倒掉一樣。
一切都被燃燒。
“塗叔?”
他喊起來。房間門半開著,他走了出去。
仿佛做了很久很久的夢,仿佛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
他看到外麵很亮,陽光灑下來,光明的一塌糊塗。
他看到遠處有著一座山坡,坡麵亮晶晶的,仔細一看,那是一片棱角分明的灰色石頭。
他出神的看著。
“請問,施宅怎麼走?”
一個年輕人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他的麵前,手裏拿著一把傘,腳下穿著薄底布鞋。
他笑了一下。
然後用手指了指山坡。
“把傘打起來了吧,要下雨了。”
說的就像製式的一樣。
看著年輕人艱難的爬上山坡,他覺的老門上的門楣又動了,張牙舞爪的從上麵飛下來,毫不猶豫的把他叼起來,咕嘟一聲就吞掉了。
心入阿鼻地獄,永墮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