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旺到底是生長在鄉間的,領著憨大去了半山腰上僻了一塊地。將紅薯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丟到了地上。
李清讓李城跟著去,做點力所能及的活兒。李城人小還沒有鋤頭高,自然是不能刨壟溝了。好在可以跟在後頭拖著筐,一塊一塊的撒下紅薯塊。在用腳推土蓋上種子,三個人幹了一小天兒幹完了。
李清站在院子裏抬眼就能看見山上爺三兒個在那幹活,回頭見孫禎依舊坐在院子裏吹著涼風曬著太陽看書。
心裏暗自揣測:“孫禎跟憨大說是出自一個父親,差距實在是太大。先不說孫禎好像來自世家,憨大活脫脫的農村娃。單說這個公公對待孫禎的態度,也實在是不一樣。哪有父親對兒子恭恭敬敬,難道這裏頭有什麼隱情不成?”
想到這裏,李清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人,總歸是已經淪落到此地步。現如今隻要保證城兒能夠讀書,將來為父親平反,我做什麼都值了。”
攤開手掌,原來的青蔥玉指早已經不再了,換來的是布滿手繭粗糙發腫的手指。光看手誰能想到這是當年師承廖興友,琴藝非凡的歐洛傾呢。
父母寵愛自己,隻要自己喜歡的都會想方設法給自己。自幼喜歡撫琴,父親三顧茅廬請了名師廖興友來教自己。為了討自己的歡心,父親費盡心思給自己尋來名琴冰玄。
是想這樣一個慈父,怎麼會是叛黨謀逆之人?父親隻是一介文人,沒有兵馬沒有錢糧拿什麼謀反?就憑幾句詩詞,就憑父親曾經留下過得墨筆?
歐家上下一百二十七條人命,本應是發配邊疆至少還可以團聚的。可就在臨走之前,被圈禁在歐家大宅等待發落的時候。一群黑衣人闖進來,見人就砍死傷無數。
母親拚了命擋在床前,自己跟弟弟趴在床下瑟瑟發抖。眼看那些人在家裏走來走去,似乎還在尋找著什麼。
待黑衣人走了,她爬出來跪在母親身前。眼見母親是被亂刀砍死,刀刀割在她心口。
若不是二管家丁伯發現自己,恐怕還要等到第二天天亮被官兵發現。丁伯乃歐家包衣,得母親信任,將陪嫁許配給他並提拔他為二管家。他躲在地窖藏匿在一堆糧食後麵,才躲過一劫。
“大小姐,夫人先前就說過要我找機會帶你們出去。沒想到還沒出了京城,就遭此大難啊。”歐洛傾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怎麼樣。
“嗚嗚嗚,姐姐,我怕。姐姐,還多血,好多血。”若不是弟弟,歐洛傾還不能迅速冷靜起來。
想起母親拚死也要保護自己,想著母親曾經偷偷給自己的一把鑰匙,想著母親臨終之前對自己說的話。已經發不出來的聲音,壓著嗓子說的那句:“好好照顧自己,要保護弟弟,離開這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離開這裏。。。。”
至於丁伯為什麼會活著站在自己麵前,為何母親不要自己去找外祖家,歐洛傾不知道。
前方道路何其艱難,回京之日遙不可及。李清想起家裏父親曾經交代給自己的幾本書,說那是保身救命的東西。跑回自己房間,李清從床下抽出木箱。本想拿著這些東西跟丁伯說,又想丁伯也未必可靠。
想來想去,歐洛傾拿起珍藏的冰玄走到丁伯麵前:“這是父親給我的,我不想毀了它。丁伯幫我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丁伯本想說:命都保不住了,還要這玩意做啥?可又想大難之後,孩子興許是要留一個念想。
就在歐大人的書房前,挖了一個坑,將名琴冰玄裝進木箱埋了起來。李清趁機拿起一個鏟子,悄悄跑回自己的院子,就在正中間梅花樹下挖了一個坑,將父親留給自己的書藏了起來。
臨走之前,弟弟抱著自己瑟瑟發抖。李清跟丁伯二人將酒灑滿了整個大宅,點起火熊熊燃燒,將自己跟弟弟的痕跡一並燒了個幹淨。
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歐家還有兩個活口,這是最起碼的保證。
坐在破舊的馬車裏,姐弟二人看著燒紅了的天。歐洛傾麻木的臉上帶著恨意:不知道是什麼人要趕盡殺絕,但老天之所以要我活下來,就是要我有朝一日血刃仇人。
“李清!”一雙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李清被嚇了一跳。
“活過來了?”這冰冷的聲音,除了孫禎沒有別人了。李清回過頭,一臉迷茫的看著他:“怎麼了?”
“還以為你是靈魂出竅了呢,看你一臉傷心欲絕的樣子,丟了魂兒似的。”孫禎消瘦的身子,慢慢踱回自己的位置。
“你怎麼會這麼瘦?”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孫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