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喊“米歐,我的米歐”。雖然沒有再說別的話,但是我還是明白了父王的意思,他希望我勇敢起來去和騎士卡托決一死戰,別躲在那裏像小孩子似的哭呀叫呀,即使我失去了我心愛的米拉米斯也不該這個樣子,誰都知道我是個騎士,我應該勇敢堅強起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在玫瑰園裏搭草房子、在綠色草地島的山坡上閑逛或吹笛子的小孩子米歐了。
我是一名騎士,一名優秀的勇敢的騎士,一名絕對不同於卡托的騎士。騎士一定要勇敢,那首先就不能哭。
想著我身上的責任,盡管當我看見偵探們把米拉米斯強行拉到湖邊,又強行趕上一條黑色的大船的時候我沒有再哭。我真的沒有哭,盡管米拉米斯不停地嘶叫著,好像他們在用鞭子抽打它。當偵探們坐在船槳旁邊,我聽到從黑暗中傳來他們搖櫓的聲音時,我也沒有哭。
我聽見船槳的聲音越來越小了,船消失在遠方之前,我最後一次聽到從湖的遠處傳來的米拉米斯絕望的嘶叫聲——但是我還是沒有哭,因為誰都知道我是一名騎士,“我是一名勇敢的騎士。”我也這樣對自己說。
我沒哭?其實我哭了,我確確實實地哭了。我靜靜地靠在峭壁後邊,前額對著堅硬的土地,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承認我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哭過。一名優秀的騎士得講真話,我確實是哭了。為了米拉米斯,我哭呀,哭呀,我一想起它那雙忠誠的眼睛就淚流不止。我還記得那位織布的老太太說過,幾百匹白馬為了被奪走的小馬駒眼裏哭出了血。可能我為米拉米斯眼裏也哭出血來了,不過我不確切地知道,因為天太黑,我看不清楚。我的長著金色馬鬃的米拉米斯就這樣被他們帶走了!它不在我的身邊了,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它了。
這時候丘姆—丘姆彎下身來,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
“別再哭了,米歐,”他說,“我們一定要到寶劍製造人那裏去。
你需要一把鋒利的寶劍,有了寶劍你就可以與騎士卡托決鬥了。”
我心裏真委屈,我想我的米拉米斯,但是我還是咽了下去,我費了很大的力氣咽下去了,然後我們去找那個寶劍製造人。
埃諾曾經告訴我們,要穿過死亡森林去才能找到寶劍製造人,但是連死亡森林在哪兒,我們都還不知道。
“在天亮以前,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個寶劍製造人,”我對丘姆—丘姆說,“黑暗掩護我們,黑暗中偵探看不見,所以我們一定要在夜裏穿過死亡森林,找到寶劍製造人。”
我們又匆匆地爬回埃諾房子旁邊的峭壁,房子靜悄悄地坐落在黑暗中,我們沒有再聽見房子裏有人呻吟。
我們在黑夜中不停地趕路,最後我們終於很幸運地來到了死亡森林。這片森林裏既沒有風聲,也沒有樹葉沙沙地作響,因為那裏根本就沒有能沙沙作響的綠色嫩樹葉。那裏隻有枯死的樹幹,樹幹上長著的是黑色的、疤疤拉拉的死樹枝,連一片葉子也沒有。
“我們已經進入了死亡森林之中。”當我們走在樹木中間的時候丘姆—丘姆說。
“對,我們大概進來了,”我說,“不過我不相信我們還能走出去。”
因為這確實是一個會使人迷路的森林,這樣的森林隻有人們偶爾在夢中才能見到。人們在裏邊走呀走呀,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都永遠走不出去。
我們穿過死亡森林的時候,我和丘姆—丘姆一直手挽著手,因為我們感到自己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茫然,密密麻麻的枯樹使得我們幾乎無法向前進。
“如果樹長得不這麼密那該有多麼好啊,”丘姆—丘姆說,“如果天不這麼黑,我們不這麼渺小,不這麼孤單那該有多麼好啊!”
我們走呀走呀,有時候我們能聽到遠方有聲音,那肯定是偵探們弄出的聲音。埃諾大概說得對,到處都是騎士卡托的偵探,整個死亡森林裏都布滿了他的偵探。當我們聽到他們在遠處的樹木間活動的時候,我和丘姆—丘姆就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走,我們靜靜地站著,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等他們朝別處走去時,我和丘姆—丘姆又繼續上路,我們走呀走呀,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死亡森林的夜真夠長的,”丘姆—丘姆說,“但是我想通向寶劍製造人的山洞的路肯定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