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頭領著一眾兒孫起早貪黑,忙活了三兩日,終於將南邊地裏,那七八畝棉花杆子拔了個幹淨。
捆綁了裝上牛車,一車一車的往家裏拖,挨著灶房後院那一溜兒的牆根,棉花杆碼得高高聳聳。這滿院的棉花杆子晾曬幹了,足夠這一大家子大半年的柴禾。
晚飯後,兒孫們還在飯堂,陪著老梁頭喝茶,抽煙,扯些家常話。媳婦們收了碗筷去灶房,楊氏找借口,將滿灶台的髒鍋碗扔給孫氏,腳底抹油的溜回自己屋去了。
老梁家人這會子,全都聚在後院飯堂。
楊氏寂悄悄坐在屋裏,豎著耳朵。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屋外的過道裏,終於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楊氏的房門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嘎聲,從外麵推開一條縫,一個人影從那隻人寬的門縫裏鑽進屋來。
來人也不點火,摸著黑,磕磕碰碰就朝著牆邊的木頭櫃子那處移去。
黑暗裏,楊氏突然咳了一聲,把來人嚇了一跳,險些磕到櫃子角。
“蘭兒她爹,沒磕著哪吧?”楊氏在黑暗中冷笑著問。
“唉喲我的媽呀,你說你一個大活人,在屋裏咋不點火?猛然一出響,把你男人嚇得夠嗆!”梁俞林拍著胸口低聲埋怨,順手點著了火,屋子裏光線頓明。
隻瞧見楊氏正抄手坐在床沿邊,翹著二郎腿,斜著眼睛瞅他。她腳邊的床踏板上,落了厚厚一層瓜子殼。
梁俞林厭惡的皺起眉:“跟你說過多少遍?瓜子殼別吐那上麵,多邋遢!”
“我自個屋裏,愛吐哪就吐哪,你管不著!”楊氏不以為然。
“瞧你進屋那鬼祟樣,心裏沒鬼,你怕個甚?”楊氏撇嘴,目光在梁俞林身上,手上,探照燈似的瞅著。
“你沒聽過人嚇人,嚇死人?你存心在這守著的吧?”梁俞林翻著白眼,靠著櫃子站著,站姿有點奇怪。
“守著又咋樣?你管我!誒,你腿咋啦?”楊氏瞄梁俞林的腿腳,問。
“被你嚇得抽筋!”
“少扯那有的沒的,趕緊的說正事。”楊氏道。
“快跟我說說,你下晝去鎮上找大哥,那事商量的咋樣?能成不?”
梁俞林得意一笑:“這不廢話麼,有大哥親自出馬,我再從旁周旋,再刁鑽的事情也拿得下!”
“哎喲喂,能成就好!”楊氏樂道:“就怕你奔前跑後的,到時候啥好處也撈不著,那就真不劃算!快說說,那邊給銀子了嗎?”
提到銀子,梁俞林眼睛又開始放光了,繞到屋門處,往外張望了下,確定這會子沒人經過,這才重新關緊了門,壓低嗓音伸出手指朝楊氏興奮的比劃著。
“那邊很爽快,都給過了,大哥把我的那份單獨拎出來,乖乖,整整三十兩呢,我長這麼大,還從沒揣過這麼多銀子,沉甸甸的,這一路跑回來,可把我累的唷,腳踝到現在還痛呢!”
“瞧你那出息樣,痛死活該!”楊氏笑罵,已經等不及了,朝梁俞林伸出手:“那三十兩銀子你就別揣著了,趕緊的交上來呀!”
梁俞林有點不太樂意,但還是慢吞吞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兒拳頭大的布袋子,甩給楊氏。
楊氏穩穩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打開袋子,當她看到袋子裏麵的東西,楊氏眼睛都直了,嘴角樂得合不攏!
扯開袋子,滿袋子的碎銀子,楊氏當即就埋下頭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