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憶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感覺到水溫還是熱的,便想到是藍姨進來時看自己睡的香不忍叫醒自己,可又怕她受涼,這才加的熱水。每每想到這些細小的體貼,她心裏麵就會有暖意升起,於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伸了伸懶腰,潘憶對著外麵喊了聲藍姨,不大會兒便聽到有腳步聲走近。
“咦?嬤嬤,怎麼進來的是你呀,藍姨呢?”潘憶任由周嬤嬤將她從藥澡盆裏抱出來,放進周嬤嬤剛剛搬進來的熱水桶裏,嘴裏問到。
周嬤嬤卻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因而走了神,竟是沒注意到潘憶的問話。周嬤嬤低著頭沉默地掬起水幫潘憶衝洗她背上的藥漬,隔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帶些試探地問到:“小姐可否想念娘親?”
潘憶聞言一愣,繼而便低下頭專心地清洗自己被泡皺的皮膚上的藥漬,不發一語。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問到這類問題了。
以前隻要提到提到有關“娘親”的話題時,她雖然知道她們問的是白水盈,但想到的卻都是此生再也不能見到現代的父母親人了。於是,身在異世的孤單,親人不得相見的淒苦,每每都讓她悲慟而不可自抑。所以她曆來都是回避態度,從不作回應。
她這五年來,大多數時間除了泡藥澡就是發呆,無聊時就認認草藥,偶爾背背藥方。總之她從來都克製著自己不去想有關現代的一切。
除了被周嬤嬤問到這問題的時候。
每到這時候,她即使是在夢中都會無法控製的流淚哭泣。之後,周嬤嬤覺察到她的不對勁,有關“娘親”的話題便再也不被提起了。那現在……
“嬤嬤,是有我娘的消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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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年白水盈帶人返回淩陽穀,直到她親眼見到潘啟明的屍體時,崩在心底的弦便徹底斷了,從此便一病不起,幾度在鬼門關遊走。也幸得鬼醫聖手與她交情不淺,得知消息後便及時趕到,終於還是救活了她。
但這一耽擱就過了兩三個月,之後紅影帶人到欽州去找潘憶她們時,卻因為流民暴亂,通路截斷,又耽誤了時候。那時候潘憶她們已經被迫離開了那裏,所以兩廂錯過,最終兩邊都未能找到對方。
後來白水盈這邊雖然也在盡力找著,但因為要避著被人發現,所以難免束手束腳。再加上潘憶這邊刻意隱藏消息,因而一直以來都沒有音訊。秉承著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個信念,倒也一直沒放棄尋找,隻是時間久了點。——直到最近,更安全時間過去幾年,這才終於聯係上了。
潘憶一時唏噓不已。
她偶爾也會想起嬰兒時期那段不能跑不能動、被人抱著成天輾轉逃亡的苦逼歲月,以及記憶裏那個美麗嬌弱的女子。她會想起那女子決定去接潘啟明屍體的那一刻眼神裏迸發的恨意,然後想起,臨別時候,那女子印在她額頭上的吻,透著繾綣,透著不舍,透著遺憾,透著無限的愛意。
她現在要是個真正的五歲小女孩的話,心裏所思念的母親大概就是那個女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