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上臨睡之前,潘憶才對周嬤嬤說道:“嬤嬤,那個孫管家今天給阿怡行了好大的禮呀。”
周嬤嬤聽得此言手裏動作卻沒停,笑著說道:“小姐當得。那孫興本是咱們相府的外院管事。”說到“相府”的時候周嬤嬤的語氣頓了頓,不過也就一瞬便又接著道:“現在是夫人的旈鬆山莊的大管家。”
潘憶點了點頭,這她已經知道了。
周嬤嬤卻沒停下,繼續道:“早在夫人嫁給老爺之前,孫興就已經跟著老爺了,老爺手裏的營生都是他在打理。在淩陽穀的時候他也跟著老爺一起斷後來著,後來夫人去接老爺的時候就是他在那兒守著。這幾日才聽聞,他當時為了守好老爺的屍身,愣是餓了兩天沒動動地方,加上那一身的傷,夫人帶人到時他都已經奄奄一息了。倒也是命大,被救了過來。夫人感念他忠心,又是做慣了管事的,所以到了山莊又叫他管起了山莊。”
怪不得名字耳熟呢,原來以前聽過這名字。這樣說來,就是潘啟明的死忠了?
白天的時候她就疑惑,以孫興那樣的身份,為什麼見她第一麵竟然行那麼大的禮?要知道,雖說這是第一次拜見小主人,可是一般的仆人磕頭請安也就罷了,以他的功勞和原本在潘啟明麵前的體麵,對著潘憶作揖行禮也是可以的,他卻仍大禮相拜。
那麼她現在大約就明白了。
他行那樣的大禮,說那樣的話,並不是因為愧對她潘憶,而是因為愧對潘啟明的女兒。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事實卻就是如此。
簡單來說,就是那大禮表麵上拜的是潘憶,實際上拜的卻是潘啟明的女兒,甚至隻是潘啟明。
他終於找到了潘啟明的血脈,才終於能放下心中的愧,借著向潘憶磕頭而遙遙向潘啟明請罪。所以他那時候的禮才行的那麼鄭重,一拜表示找回了血脈,用以告慰;二拜表示找回的遲了,是在請罪;三拜則是謝恩。
真是個令人歎服的人,一言一行都克瑾而別有深意。
這時候潘憶倒是對她那相處時間很短的“老爹”產生了興趣,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那麼年紀輕輕就官拜丞相,還那麼有人格魅力,都去世這麼多年了,下屬卻依舊忠心耿耿。
不過潘憶還是覺得孫興今日的舉動有些奇怪。
他不像是普通管家的氣勢,這她可以理解,畢竟“宰相門前七品官”,孫興當年身為潘啟明跟前的大管事,定是所見非凡。
但除此之外,他似乎是在有意釋放自己的威勢一樣。
可是為什麼呢?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呢?
前天晚上周嬤嬤給她講消息裏的那些往事的時候,就有談到,那前來送消息的人在對趙義亮明身份之前,早就已經有潘憶的消息了,隻是全麵打探核查了好久才現身。可見這背後負責的孫興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而且以他的閱曆氣度來看,城府定然不淺。又怎麼會一點也不隱蔽,讓潘憶明顯地察覺出他在審視她呢?潘憶自問自己雖說足夠敏銳,但畢竟也沒修煉到家,若非孫興有意表現,她也察覺不到。
以孫興對她爹的忠心和今天磕得那三個頭來看,定然不是在給她下馬威。
如此,他便定然是在表達什麼。
難道……是在提醒她什麼?
是了,孫興把握的度很微妙,隻針對她,她身邊人卻察覺不出來。
可是提醒她什麼呢?
或者,是在告訴她,他不一般……?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是在讓自己,去注意他不一般的地方……
周嬤嬤說過,孫興之前管著相府和潘啟明的所有產業。而相府消失後,明麵上的產業都不在自家手裏了,但是按照她這幾年的生活經驗來看,自家私下的產業應該更多!那麼,也就是說這些產業如今都在他孫興手裏!
那麼,孫興提醒她這點又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