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別吹了,再吹他也是聽不到的……”北海龍女走過來撫上了吹簫少年的肩膀,隨後在他身邊坐下,怔怔地注視著台階下依然高高聳立的柴堆——隻是,再沒有人用水晶盤點燃火焰,形成漫天絢爛的霞光了。
“龍姨,你怎麼了?”王孫史轉頭看著淚珠緩緩地從龍女的麵頰上滾落下來,嚇得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洞簫,抓住了龍女的手,“快告訴我,父親究竟怎麼樣了?”
“他……”龍女用手指抹去淚水,哽咽著道,“他已墮入了魔道,五方天帝決定將他處死……”
“什麼?”王孫史後退了一步,渾然忘記了身後即是台階,竟一下子跌倒在長長的玉石階梯上。他仰頭看著龍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怎麼可能?他那樣的人,怎麼成得了魔?龍姨,你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也不信,我甚至懷疑,那是其他天帝為了打壓你們炎族而尋找的借口,想要徹底清除上次蚩尤叛亂的影響……”龍女說到這裏,緊緊地握住了王孫史的手,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去救他呢?”
“龍姨,我們怎麼突然糊塗了?”王孫史沉默了一會,忽然笑起來,“神人都有永生不死的靈魂,隻要心不死,是誰也無法殺死的。父親那個人怕死得很,怎麼可能主動放棄生命呢?”
“說得也是……”龍女雖然點了點頭,眉目間的憂鬱卻依然沒有散去。她舉目望向遠處,忽然身子一震,將王孫史的手握得更緊:“值日星官來了!”
“見過王孫、北海公主!”值日星官在他們二人麵前落下雲頭,神態倒是很客氣,“奉五方天帝旨意,宣王孫史速到太極殿,聽候差遣。”
“不讓我去麼?”龍女低低地歎了一句,忽然苦笑著召來車輦,竟欲就此離去。
“龍姨,你去哪裏?”王孫史有些慌亂地叫道。
“回北海。”龍女沒有回頭,似乎是怕別人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喑啞地說了一句,“這裏不再需要我了。”
“龍姨……”王孫史呆呆地看著龍女車輦上飄揚的帳幔,茫然若失。
“王孫,我們走吧。”值日星官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催促道。
“走吧。”王孫史回過神來,隨著值日星官向中央天帝黃帝的太極殿飛去。無端的疑慮和隱約的恐懼包圍著他,然而他畢竟沒有料到,這一去,從此改變了他的命運。
“夜,死到臨頭還不悔改嗎?”太極殿中,掌管律法的西方天帝少昊威嚴地問道。
“我為什麼要悔改?”由於激烈的反抗,王子夜此時已被砍去了四肢,隻剩下一襲破爛的紅袍,裹住滾木一般的身體,可怖又可笑地躺在斬神台上。他扭動著唯一能動的脖頸,眼光掃過五方至高無上的天帝,“南方炎熱,北方苦寒,西方幹旱,東方水澇,這是有目共睹的禍害!我欲引北方冰雪降南方酷熱,引東方水澤溉西方荒漠,這難道錯了嗎?”
“你這樣逆天而行,反而會遺禍人間!”西帝少昊鄭重地道,“天地自有規則,不可肆意妄為。”
“你們的心思,我明白。”王子夜輕蔑地笑了,“你們不過是害怕天下一旦風調雨順,就再沒人會來供奉你們。”
“我們並不與你作口舌之爭。”西帝少昊伸手一指,一柄寒光閃動的神斧就落在王子夜麵前,“我隻問你,你劈開北維山用的是不是這柄蚩尤斧?這柄早被封印的凶器,你是如何得來的?”
“撿的。”王子夜笑道,“蚩尤的怨氣遍布四方,這把斧頭自然比別的神器用著順手。”
“夜!”炎帝終於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自然知道。”王子夜望了望自己的父親,又望了望站在殿下的紅衣少年,清晰地道,“昔日蚩尤率凡人作亂,天翻地覆,就算是我們炎族之神也不願襄助他。可是此亂平息之後,神界不但不反思教訓,反而對炎族和凡界更加嚴苛,妄圖以懲戒獲取順服,致使凡人對神界敢怒而不敢言,炎族之神也從此如履薄冰、噤如寒蟬。我如今這樣做,隻是想讓你們知道,一味的懲戒隻會引來下一個蚩尤,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