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完後,元祈要去太後宮中請安,母子會麵,自然無須太多隨從。晨露上午就得了空閑。
她才回到自己院中,便聽得有人輕輕敲扣門扉。
開門一看,是梅嬪獨身前來。
已是初春,她卻被白狐裘裹了個團子似的,進門就迫不及待的脫下。
“才前後幾步的路,就非要我穿這累贅……姑姑也忒折騰人了!”
她抱怨著,見了晨露,“咦”了一聲,她睜大了眼睛,好奇仔細打量著:“姐姐你今天穿得很不一樣……”
“這是尚儀大人當值時的朝服。”
梅嬪身邊的嶽姑姑出現在門口,她手中端著福壽鑲字漆盤,上麵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藥——
“娘娘,您好歹體恤奴婢們一下,喝完藥再出門……您剛才嘴裏答應著,一轉眼就跑來這裏,可讓人好找!”
她嘴上埋怨著,手卻已利落地把藥端到桌上,接著,從容不迫地給晨露行禮:“見過尚儀大人。”
晨露知道她是宮中主事,更是梅嬪母親的陪嫁,一向很得看重,笑著止住她:“姑姑不必多禮,還是伺候你家主子喝藥吧!”
嶽姑姑端起碗,以白玉湯匙舀起,妥帖地喂入梅嬪口中。
藥的奇異熱香,隱隱透出,在房中氤氳。
晨露眸中一凝,仔細聞了聞,確認自己所記不謬,問道:“這藥是從哪裏來的?”
嶽姑姑道:“是皇上讓太醫配成的,黑黢黢的一大包,都是龍眼大小的顆粒。據說是養氣安胎的獨門方子——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她人老成精,亦是富貴人家浸潤出來的,聽著話氣,立刻警覺起來。
晨露失笑,搖頭道:“姑姑謹慎太過了,我隻是覺得,這藥聞著奇香,不象宮中太醫的手筆。”
嶽姑姑鬆了口氣:“尚儀請恕老奴多疑,實在是這節骨眼……”
梅嬪在旁邊聽著,覺得話題沉悶,兼而凶險不吉,便笑道:“姑姑太過小心了,朗朗乾坤,哪能出了那種邪事?”
晨露看著她,隻見她喝完了湯藥,正無事把玩著身上鏤金鑲玉的玲瓏。
那玲瓏隻得鴿卵大小,玉質本是是雪瑩無瑕,內裏分得九層,層層相套,又分別鏤成各種圖案,以純金描點,又飾有米粒大小的紅寶,寶光四射,略一晃動,就有悅耳風聲。
這樣巧奪天工的玩意,就是在宮中,亦不多見。
梅嬪手中撥弄著,臉上漾起稚嫩甜美的笑容,盈盈大眼裏滿是清澈和純真。
她家中亦是小富,詩禮傳家,素來得父母寵愛,在宮中不久,又得到皇帝的眷顧,可說是從未嚐過愁苦滋味。
嶽姑姑看著這副光景,惟有苦笑,深覺肩負重擔,想起一事,又叮囑道:“娘娘,一大早皇後那邊就傳下話來,邀請後宮妃嬪去她宮中赴宴,您沒忘吧?”
梅嬪立即拍手,雀躍道:“對了,時辰到了,我該去換裝了——等會可以嚐嚐皇後那邊的密製雀珍了,上次賜了給我,那味道實在是好。”
嶽姑姑一聽,大為惶急:“老奴正要說到此處,娘娘請千萬謹記,食物之類,隻有等大家入口,方可嚐試,還有要用銀製碗筷……”
她想起晨露也在,口中若有若無的解釋道:“其實皇後娘娘再是賢德不過,可是宮中大宴曆來人多手雜,我家娘娘又懷了龍裔……”
她眼前一亮,對著晨露道:“尚儀您下午不當值吧,不如您和我家娘娘一起去——也好認識拜望一下諸位娘娘,她們都不識得您呢。”
晨露一聽,就心中雪亮,好在皇帝本意就是如此,也就順水推舟應了:“晨露本就該拜見各位娘娘——隻是我本微末,又不請自去,皇後娘娘未免見怪。”
梅嬪立即反駁:“才不會呢,皇後娘娘對人謙和,為人很好。昨天晨省時,她還問起姐姐你呢,說不知是怎樣靈巧知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