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進來……”
皇帝的聲音輕渺低沉,仿佛抽離了全身力氣的虛弱。他全身都隱沒在黑暗之中。
秦喜站在玄鐵門檻邊。竭力朝裏張望,卻在對上皇帝地眼後。驚得幾乎奪路而逃——
那素來深邃睿智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狂亂茫然,以及,憤怒。
“不可能的!她絕不是這種人!”
皇帝驀然低吼道。
他旋風一般的起身衝出寢殿,秦喜追趕不及,隻得驚駭莫名地呆在了原地。
宮闕萬重在眼前飛逝,皇帝疾奔在漢白玉石宮道上,心中仿佛擂鼓一般地巨響。
不,這不可能……
他對著自己說道。
雲慶宮熟悉的輪廓逐漸在眼前出現,一輪淡色弦月低掛牆頭,映得窗上鮫綃一片梅枝虯斜,素雅中透出古意大氣。
他站在照壁前躊躇著,卻再也無法挪動本分,眼看著伊人就在前方殿中,卻不忍前去質問。
“皇上……”
身後有一道細微的女子聲音驀然悄現,元祈回過身去,卻見上次那位麵熟的宮女,正站在廊柱旁地陰影裏。
“你是……蓉兒是吧……”
皇帝這次總算記起了她的名字,他漫不經心道:“夜已經深了,你怎麼還不歇下?”
“……”
那宮女在陰影中垂首不答,月色朦朧下,她的身影仿若一道幽魂。皇帝大奇,正要靠近細看,卻聽她捂著臉,發出一聲極為淒厲的低泣,“奴婢不敢睡……”
“為什麼?”
“因為……”
蓉兒咬著唇,全身都顫抖得有如篩糠,她的聲音因驚怖而變調——
“晨妃娘娘她……不是人……而是鬼怪。”
她哆嗦著,仿佛連話也說不清楚,“她……不是原來地晨露。”
“你在說什麼胡話?!”
皇帝怒道。
“是真的,皇上!”
蓉兒再也承受不住這份驚悚,帶著哭腔低喊道:“晨露最是羞澀膽怯,根本不是現在這樣!”
“我當是什麼,原來是這件事!”
皇帝不禁失笑道:“瞿統領早就跟朕說過,晨露是故意韜光隱晦,才混進宮來的。”
“皇上,這是不可能的!”
蓉兒咬牙道:“我跟晨露雖然家鄉不同,卻是遠房地姑舅表親,僥幸在宮中巧遇,才多方照應她——她出生時,還是我母親走了一夜山路去接生的,她自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怎麼會是什麼江湖女子?!”
皇帝頓時愕然。
“皇上,那確實不是晨露……我敢斷定!”
蓉兒低泣道:“晨露自小病弱,雖然痊愈,卻得了個鼻子無嗅的怪病——那日正是因她沒聞著齊妃娘娘走過的熏香味,才將漆潑在她裙上,被打了四十杖,幾乎死了過去——可她前陣子,卻說晚荷香味清甜鮮靈,是她最愛的……”
“真正的晨露,是完全嗅不出什麼香味的,眼前這個……也許,隻是披了她的皮在作祟地鬼怪……”
蓉兒完全沉浸在恐懼之中,她越說越怕,想起幼時聽過的聊齋故事“畫皮”,不由的全身顫栗,尖叫一聲就跑了開去。
皇帝沒有去追,隻是站在原地,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