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也算不得胖,可是畢竟個頭在那兒放著,文一這般小個子穿著就像是一顆花生米鑽進了核桃殼裏,說不出的滑稽。賈臻景的視線從拖地的褲腿上移到他臉上,不由得就愣了愣。
文一臉很小,是真的小,賈臻景覺得自己一個巴掌就能把那張臉蓋住。之前被泥巴糊著倒也看不出什麼,洗洗幹淨方覺得皮膚瑩白,許是剛泡過澡的緣故,略顯蒼白的臉頰上出現粉粉的兩團顏色,襯得人十分可愛。眼也算大,因著眼珠子黑亮,顯得有神而精靈。嘴巴緊抿著,有些怯生生的看著賈臻景。
賈臻景移開視線,默了片刻拉開門出去,餘下文一一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
賈臻景很快就回來了,手裏多了個食盒,也不多說話,把飯菜和湯羹端出來才開口道:“過來吃飯吧。”
文一鬆了口氣,慢騰騰的蹭了過去,坐了片刻才猛地站起來接過賈臻景手裏的湯勺道:“景哥哥坐,我來。”
賈臻景鬆了手,見他袖子滑下就要垂到碗裏,忙抬手拉住,拽他過去將袖子挽起來,看著他白細的小手臂溫聲道:“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吧,看樣子也沒吃過苦,我這一路趕路必會有些急,你可……”
“我不怕!”文一垂著頭看著他將袖子挽起,語氣堅定的截斷他的話。
賈臻景點點頭,“吃飯吧,明天又要早走。”
文一抬抬眼皮,怯怯的又央了一遍,“你別丟下我。”
賈臻景笑了,“你不是管我叫哥哥嗎?既是我弟弟又是我的小廝,不管是哪一樣,我都不會丟下你。”
文一聞言抿唇笑了笑,又現出嘴角那個淺淺的小窩,可那眼眶卻有些紅了。文一微垂著頭坐到一側,賈臻景看過去,恰見一滴淚又落了下來。賈臻景抬手揉揉他的濕發,也沒多說什麼就開始吃飯。
文一默默留了會兒眼淚便開始乖乖的吃飯,飯後還主動把碗筷收拾了歸攏到食盒裏。扭頭看看那床和地上的床鋪,麻利的跑到地鋪上躺下了。
夜色漸濃,賈臻景了無睡意,起身又坐到窗邊,推開窗看江上夜景。萬籟俱寂,不遠處江邊那條亮著粉色燈籠的船看著就格外的亮眼。賈臻景看著船上模糊的人影,和兩道人影間忽明忽暗的炭火,聽著蛐蛐兒的叫聲,心底出奇的安定。
不管他怎麼著急,總有人能安靜的享受生活,就如那小船上燒烤飲酒的兩個人。賈臻景勾勾嘴角,轉頭看看縮著身體的文一,關上窗上了床。
或許,他該慢慢走才對,依小柔的性子,出了城就該到處遊玩了,怎麼可能直奔杭州?
雖然這麼想著,第二日賈臻景還是起了個大早。店裏小廝已經按他昨晚的囑咐買了兩套小號的男裝,賈臻景看看地上裹著薄被睡的踏實的文一,將衣服放到他枕邊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再回來已經準備好了路上的吃食,見文一已經換了他出門時放下的衣服,卻眼睛紅彤彤的跪坐在地鋪上掉眼淚。文一見他進來還慣性的抽噎了兩聲,這才哭哭笑笑的爬起來站在他身邊怯怯地牽上他的手。
賈臻景心底泛起淡淡的憐意,捏捏他的手心溫聲道:“不會丟下你,莫再難過了。”
賈臻景喚小廝上了粥,等著二人吃過帶著文一又坐船南下了。
一街之隔的客店裏,小柔團著被子摟在懷裏睡的噴香。圓喜因著沒了被子,被江邊夜間的涼氣凍得手腳冰涼。圓喜是在漫天大雪裏瘋狂的找火取暖,最後力竭的倒在雪窩裏的噩夢中驚醒的。轉頭困頓的眯著眼看見小柔自己蓋一個,懷裏還摟著一個,氣的撅著嘴生了半天悶氣。
錢萬金起的早,起來就開始張羅著早餐,問了小廝這邊的特色小吃,然後按著他指點的地方去買小吃。要說這人一旦有了信念就是極堅強的,錢萬金自昨日中午就沒怎麼進食,現在還四處跑得歡,看見街旁的早點攤兒愣是能忍下欲望裝作“爺已飽腹,無需進食”的模樣。
錢萬金掃著路邊的小吃想,若是有人招呼,他就破戒吃一頓,總這般餓著也不是個事兒。說來也奇怪,攤主小販四處拉客,唱喏著招呼路人去吃飯,可就是不招呼錢萬金這個腆著肚子,又一臉被撐著表情的貴公子。
唉,真是不會做生意啊,放著他這個大財主不招呼!錢萬金抱著給小柔買的小吃和果脯,頗哀怨的挨個兒掃過那些熱情地招呼食客的攤主,偷偷摸出一小塊點心扔到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