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一句索然無味的話，冷冰冰地從他口中蹦出。她微笑一下，掩飾掉眼角的淚花，似乎和他一樣，內心中醞釀著一股若近若離的曖昧和無法預知的擔憂。這條小巷實在是太短了點，為什麼不是一條死胡同呢？兩人幾乎同時走出小巷，又回到了人間，剛才在漆黑的小巷裏，一直給彼此封閉的微妙經曆。熱鬧的街市重新擺在他們的麵前，過往的人從身邊擦身而過，路邊的大排檔裏坐著喝酒閑聊的人們，明亮的路燈照耀城市的夜空。沉默，兩人繼續漫無目的地閑逛。幾次內心的衝動促使他想要再次牽住她的手，****都隱忍了。這是種煎熬，百分百地煎熬。眼看著，他們走到了一條幽靜的街上。人行道上的香樟樹在路燈的照亮下，夜風吹起，樹影婆娑。一對戀人手牽手地從兩人身前路過，無數個幻覺從他的身前左右匆匆閃過，他真想和那一對手牽手的戀人一樣，和她牽著手。夜晚都市的夜景，給他一股迷離的幻境，若不是她在身旁，他真的以為自己身在另外一個陌生城市。
“葉琛，你喜歡過我嗎？”
“這很重要，對不對？”
“對我來說的確重要，重要的足以讓我麵對以後的生活。”
“我喜歡過你，就像你一直喜歡我一樣。”她保持笑容地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其實，我這次回來的另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你，坦然地告訴你，你也是我的初戀，和我是你的初戀一樣。”
“謝謝。”他喜極而泣，長吐幾口氣，然後咬著牙控製情緒，緩和幾下後，他說話時的嘴唇依然在發抖，說：“我時常這樣想，也許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我愛你。你我天各一方，不生活在一起，不聯係。就算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裏，沒有生活交集的人，也會逐漸陌生。很多次，我都悲觀地告訴我自己，這輩子我都不能再見到你了，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心裏對你的真實想法，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結局。可是那晚突然遇見你以後，我心裏過於慌張不敢相信眼睛，以為這和平時一樣，我不過還是在做同一個夢。當晚回到家以後，我一直無法入睡，我整夜整夜都在腦子裏，像是電影電視劇回放一樣，把和你偶遇的場景不間斷地快進快退回放。第二天早上，迷糊中驚醒的我，看著窗外明亮的天空，我給了自己的臉一巴掌，我相信和你相遇是真實存在的事實。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不是我不想去找你，而是我不敢。看著你女兒純潔無暇充滿童真的臉蛋，我告誡自己的心，不要再去打擾你了，你現在過得很好，何必要去擾亂你平常幸福的生活呢，這完全是不道德的一件事，可是我的心忍不住。”她默默地聽著內心激動，知道他對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話，可是她無法接受這份真心，這份真心像熾熱的火焰，會燒毀兩個人。
“直到在前幾天，家門口發生一件事，徹底改變了我原本的立場，也撕毀了我脆弱的堅持。一個老人因為抑鬱症墜樓自殺，讓我從害怕中驚恐，想要把深埋進心底的這份對你的單相思釋放。我怕再不說出來，哪一天我突然死去，這個秘密將伴著死去的我永遠死去。”他閉上眼吐口氣，然後睜開眼看著燈火下的她。街邊香樟樹旁，街燈通明，照亮這一爿屬於燈和樹的地盤。為她的安靜亮一盞明燈，就算黑夜令心膽怯，有了燈的陪伴，是溫馨的港灣。樹的年華在少年時的春季勃發，在夏日絢爛，到了秋季的退場，最後在冬季的落幕，滿頭青絲枝葉隨風墜下埋葬，傾訴年華短暫一去不返。
“別再說了，好嗎？”她沉重地吐口氣，和他一樣把擠壓在胸口的悶氣呼出，說：“你再說下去，我很為難。”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語氣聽上去顯得很遙遠，在他聽來和躲藏在草叢裏的蟲鳴一樣，叫一聲又藏匿起來。目光流轉中，她看見他的眼光時不時地駐足在她的身上。他凝視她一會兒，知道她說的話是對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說，然後他同樣深吸一口氣，停頓片刻後，說：“我讓你很為難，是不是。”她不置可否地點頭，突然淺笑一下，笑容如此地勉強，但是不違心，她說：“沒關係，我真的不能責怪你。”
“我還是要向你說聲抱歉，我還是太自私，完全沒有顧及你的感受。”
“別這樣，你沒必要向我道歉，感情的事，有時候不能簡單地用對和錯來衡量。”
“實話實說，我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不管怎麼說，能夠再次見到你真好。”
“我也是，很高興見到你。”一陣冷風吹過，打破了沉寂，她感到陣陣寒意，不由得環抱起雙臂。她保持著這個姿勢佇立，他脫下身上的羽絨衫給她穿上，她感激地點頭，能夠輕易感受到他衣服的溫暖，多麼暖和的體溫，這是他的體溫在用心地溫暖她。
“你把衣服脫下來給我，你不冷嗎？”她關切而貼心的一句問候，足以讓他瞬間燃燒起來。
“我不冷，有你在我身邊我渾身熱的冒汗，哪裏還能感覺到寒冷？”他自嘲地一笑，說：“何況我穿了秋衣秋褲，一點兒都不冷。”
“你真傻。”她心裏一甜，頗為感動，羽絨服裏有他的體溫，正在溫暖她。
“換個輕鬆的話題吧，我們倆像是紅樓夢的賈寶玉和林黛玉一樣。”他苦澀地一笑，話鋒一轉，想要輕鬆一下，說：“大學四年你在學校沒人追你嗎？”
“你是問我上大學時候的事情嗎？”她在腦子裏快速搜索一下，說：“我在上大學時是有人追求過我，但是當時我猶豫不決，因為我想到過你，這是真心話，並非是為了安慰你。而且我也覺得大學畢業後，說不定彼此會各奔東西不在一起，我無法忍受異地戀，也做不到像你這樣對我的執著，雖然我渴望愛情，也喜歡被人追求的感覺，隻是從未嚐試過一次。後來上班以後，都沒人追求我。”
“為什麼？”
“我想，應該還是因為我個子太高的緣故吧？”她莞爾一笑，眼睛裏的光芒歡快起來，說：“當初我室友都說我個子太高了，一般男生不敢靠近我。”
“看來你的身高，不僅是我的噩夢，還是我的福星。”他笑笑，她笑著揮起粉嫩的拳頭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心裏一陣甜膩感覺，說：“其實，以你的身高和長相，完全可以去當模特。在SH就沒有人發掘你做模特？”
“好像還真有過，不過我媽不同意，她說她不喜歡，更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看見我展現身體給別人品頭論足。我當初做了半年模特，後來我媽去SH見我，知道我在偷偷地做模特，借此勤工儉學非常生氣，罵我說，家裏又不缺你念書的錢和生活費，隻要我好好念書就行了，我隻好辭職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