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或許是較為潮濕,森林的冬天似乎比荒原上更冷一些。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落到地上,勉強帶來一點溫暖的氣息。空氣中飄散著隱約的焦糊和鮮血味道,它們似乎已經溶入大地之中,即使戰鬥結束了十幾日,仍然不曾消散。
阿蘭穿著聯軍配發的麻布襯衣和厚布甲——這是他穿過最好的衣物。荒原上纖維短缺,許多部族又沒什麼貿易往來,年輕人往往一整年都裸露著雙臂和雙腿,倒是練出了抵禦寒冷的本事。
他坐在軍營的地上,用力咬了一口堅韌的麵餅,咀嚼了一陣子,就著清水吞咽下去。
這種薩奇人製作的幹糧看似粗糙,但體積較小,方便攜帶,吃起來帶有豐富的糧食香氣。他聽更前線的戰士們說,艾爾納人擁有一種秘方,可以製作出柔軟可口的保存用幹糧——至今為止,他還沒能真正品嚐過它。
不過,隻要能吃飽肚子,對於他來說就很滿足了,阿蘭如此認為著。
“感覺怎麼樣?”另一名比他年紀更小一些的少年走過來,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啃著同樣的幹糧問道。
“一點也不好。”阿蘭用力揮了揮拳頭,“我是為了成為出色的戰士,才加入聯軍——可是現在,我根本就是在做雜工!”
他所在的是聯軍的第三軍,換句話說,和後勤隊伍沒多少區別。每過一段時間,隊伍中表現出色的人將被挑選進入第二軍,乃至最前線的第一軍——他的‘父親’霍洛,目前就是第一軍的出色戰士。然而以他目前的表現,恐怕要被人注意到,還需要花費更多的努力。
離開故鄉以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無論作戰技巧,還是戰鬥經驗,比起那些成年的薩奇人戰士都差得很遠。技巧或許可以速成,但經驗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連部族間戰鬥都沒有參加過的他,顯然不可能和那些經曆過生死的族人相提並論。
“可是,你不怕死麼?”名為格洛克的少年小聲問道。他來自另一個自己未聽說過的部族,這段時間兩人被分配在一起,倒是稍微熟悉了幾分,“前幾天好多人都死了……其中有一個人,是我所在的部族的第一獵人呢。”
阿蘭點點頭,又搖搖頭。即使那些老練的戰士們,在與艾爾納人的戰鬥中,也不都總是能夠活著回來。上一次附近發生的戰鬥後,他親眼看到幾十名屬於其他部族的強壯戰士,滿身鮮血地被抬到一起——那些鮮血大多屬於他人,真正致命的傷口往往隻有一個,位於咽喉或是心髒。
他當時的任務是挖出墓穴將那些人埋葬,避免他們的怨靈死後作祟。看著這些人的屍體,他原本因為能夠接近前線的燃起的熱血,的確稍微冷靜了下來——卻還不足以磨滅他最初的心願。
“誰都會死。”他目光灼灼地說,“然而我寧可英勇戰死,也不願躺在茅草鋪成的硬板床上,悲慘的病死或餓死。”
“可我有點怕。”另一位少年縮了縮脖子,“就算是為了部族……或者我們全族的未來,如果死在這裏,對我來說就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他猶豫了片刻,“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