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一年中的第二個月份已然過半。
樹上的夏蟬依舊喧鬧,盡情歌頌它們最為耀眼的時刻。教國境內的白天稍有些炎熱,但前來曙光城參拜的旅人不減反增——除了教國的民眾,還有不少是來自北方森林的艾爾納人,以及洛爾斯大公國的弗裏茨人。
盡管行動出自利益,教國在前不久的戰爭中,仍然贏得了艾爾納人與弗裏茨人的友誼。來自森林與大海的特產,在教國的各大城市和市集裏,正變得愈發常見起來。
然而此刻,曙光城寬闊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經過數次擴建,規模僅次於永晝城的純白殿堂,也熄滅了絕大多數燈火。巡邏的修士偶爾走過,手中施予了神術的火把,仿佛降落到地麵的群星。
時間已過午夜,正是萬物安寧之時。當然,如同教義中所述,無論何時何分,「光之主」都始終注視著這片大地,以及其上的一切生靈。
距離大聖堂不遠處,一間樸素的民宅透出溫暖的燈火。屋內的兩人相對而坐,麵前各擺放著一隻高腳玻璃杯,裏麵是淡黃色的澄清液體。位於靠近大門一側的那人抬起手來,揉了揉額頭,露出有些自嘲地笑容。
“深夜飲酒,這似乎不太符合教義。”他溫和地說,“不過,你應當不會為此責備我吧。”
聖萊昂的教義相當寬容。明確「禁止」教眾進行的,基本是世間公認的罪惡行徑,如偷盜、搶劫、無故傷人之類。對於犯下此類過錯的信眾——以及教國境內的非信眾,教會均可行使調查和審判的職責。根據罪行輕重,過錯者受到的懲處包括禁閉悔過、罰款、無償勞役、乃至開除教籍並剝奪與「光之主」的聯係。
最後一項懲處是每一任教宗的特權,僅會賦予犯下嚴重過錯的信徒。不過,擁有這種力量的或許不止他一人,奧斯華德心想。無論是剝奪了「黑鴉」施法能力的那名叛教者,號稱信仰「天之主」的庫倫·達爾;或是聖殿騎士的第二位,對於神術的理解遠超常人的「銀色女巫」,想來都有著類似的權能。
隻有少數人知道,那位「旅團」的前成員,還是聖·萊昂諾斯的「天選者」——由「光之主」親自認可,且授予祝福的優秀信徒。無論實力還是在教會中的聲望,海蘭西雅都是幫助他的最佳人選。隻是他目前的打算,還不想告訴那位引導著他在教會一路成長,甚至在他看來,比自己更適合教皇這一位置的,至交好友的女性。
“的確如此,因為我不是她。”坐在他對麵,身披白袍的中年人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話語間猜到了他的想法,“不過,你不是那種隨意溜出工作崗位,來找我喝酒的人,奧斯。”他用右手輕撫著左手的手背,“所以,我想,你已經有自己的決定了吧。”
卡蘭一如既往的熟悉稱呼,讓奧斯華德不由得揉了揉鼻子,以掩蓋心情的波瀾。他吞了一口口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我想要……”他搖了搖頭,重新組織起語言,“教國需要一統大陸。”
如果是一般的教徒,八成會大罵他瘋了。換成海蘭西雅,弄不好還要‘修理’他一頓——就和五十多年前,他剛剛成為正式修士,因為年輕而惹出禍事時那樣。
隨著年齡增長,從修士、牧師、主教、直至十一年前接任教皇,所有人都認為他穩重了許多。他更多的開始考慮整個國家,以及數百萬信徒和民眾的利益。然而他清楚,自己仍然是那個虔誠而敢於冒險——或者說有些狂熱的信徒。
“這不符合教義,奧斯。”卡蘭的神情仍舊溫和,“「光之主」不會願意看到我們成為侵略者,教國的民眾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