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萊昂曆兩百四十八年,冬之月,五十一日。天氣還算不錯。
各種意義上,眼前的戰爭都已臨近尾聲。它持續了僅僅三個月,遠少於曆史上的兩年——而情理之中,目前的境況也全然不同。
帝國、教國與艾爾德斯王國自起初結下盟約,弗裏茨人隨後成為友軍,可我們沒能在戰爭中取得優勢。費米爾派出了大量的岩魔像和鐵魔像——來自巫師聯合會的遺產;以及高逾兩公尺,口器足以撕裂鐵甲的變異生物——蜘蛛,螳螂,螞蟻,和叫不出名字的混合種。比起那些更可怕的,是足以以一敵百的「現世之神」們,還有莉莉……
莉莉·諾諾·埃達,生命的神使。
她一直夢想著獲得力量,如今心願得償,我卻不知是否應當為她慶幸。愛蓮娜在信中說,莉莉似乎找回了自我,並選擇留在這個世界,守護費米爾的理念。比起上次見麵時,這是個好的轉變,但絕非正確的選擇。這無關善惡,隻因為眼前的世界……本就不屬於她。
對於我和艾利奧,此時離去是最為理性的決定。再次利用白橡木宮下方的那扇門扉,也許就能回到我們原本的時代。然而那樣一來,費米爾·斯塔克的去向,以及曆史上他許下的願望,我便再無從得知。換句話說,屬於我的第二場「冒險」,亦將以失敗終結。
因此我留了下來,同時試著實現愛蓮娜的願望:讓所有同伴平安歸還。艾利奧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這很令人安心。無論前方是怎樣的結局,我並非孤單一人。
如今聯軍退守於金岩城。費米爾的大軍正向前推進,不出一周便會兵臨城下。僅以戰力來說,擁有莉莉的費米爾近乎立於不敗之地。不過,眼前的一切起源於費米爾許下的兩個「願望」。從莉莉的情形來看,曆史的分歧源於第二個願望,以及所需付出的代價——或是詛咒。若我的猜測正確,這或許是僅有的機會。
我不喜歡失敗,更不用說代價是我、艾利奧、以及許許多多的生命。隻是信息不夠充分,毫無瑕疵的計劃就是天方夜譚。聯軍裏的伊特人告訴我,向他們的「神」祈禱可以獲得好運。那是個我從未讀到過的名字,卻莫名覺得似曾相識。既然萊昂諾斯與緹婭娜出現在這裏,那這名「神使」,很可能同屬於我們原本的時空。
無論事實如何,若你能聽到我寫下的文字,願你眷顧我們,眷顧莉莉,阿爾馮斯,以及這個世界本身——
掌管因果的「心之主」……梅琳·格爾拉·芙洛大人。」
安寫完最後一篇日記,來到中庭時,艾利奧·洛蘭特仍在戰鬥。
他的對手是個中年男性,身材瘦高,披著教國軍的戰袍,其下並未著甲。他輕盈地向後撤步,用左手握著的鐵木短劍撥開少年的進攻,右手隨之一劍疾刺,將艾利奧逼退數步。
“不要急於進攻。”男人展開防守的架勢,與少年保持著距離移動腳步,“看好敵人的動作,耐心等待合適的空隙——還是說,你已經累了?”
“沒……問題,爵士!”少年用力吐出一口氣,目光與劍尖仍舊鎖定住對手,“放心吧,我別的沒有,力氣可多得是啊!”
安在一旁駐足,凝視著眼前的對戰。當世的五十一位聖殿騎士中,僅論用劍的技藝,海克托爾爵士冠絕眾人。他兩周前來到金岩城,等待命令的間隙裏,艾利奧主動請求對方教導劍技,而爵士欣然答應。
自那以後每天上午,兩人都會在這裏練上兩個小時。艾利奧顯然輸多贏少。起初,往往他遭受十數次重擊,也不見得能成功還擊一次。但無論被打得多麼狼狽,少年從未顯出絲毫氣餒,甚至爵士離開後,仍帶著一身淤青繼續修習。
原本而言,人類的身體終究具備極限,鍛煉與修行也絕非數日之功。但與綠龍「碧長石」結下的契約,令艾利奧隻需睡上一覺,就能完全消除上一日的傷痛與疲憊,潛能則仿佛被激發出來,每一日都比之前更強——
十天後的如今,兩人已經打得有來有回。
年輕騎士再次發起進攻。他迅速逼近對手,作勢朝右側劈砍,繼而化作一道刁鑽的刺擊。爵士側過身體,右手架開「帕西法爾」,一腳直踹艾利奧的小腹。少年最後一刻揮盾格擋,蹬蹬後退兩步,又立刻展開反攻。
安因為體弱未能習武,但她天生聰慧,從小旁觀長輩和兄弟姐妹們的訓練,對於劍術亦有著自己的領悟。在她眼裏,艾利奧如今的劍術不算完美,卻具備著獨特的風格:憑借力量與速度纏住對手,抓住每一個機會展開攻勢;對於自身要害以外的部位,則寧可受些傷害,也完全不考慮防守。
作為與碧長石達成過契約,體力和耐力都超出常人的少年,這確實是有效的戰術。然而安明白,少年的選擇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
隻有這樣不顧安危的打法,才可能傷到……或是牽製住,那些遠比少年強大的敵人。
“等待……空隙什麼的。”少年再一次被擊退,卻沒有停歇哪怕一秒,“如果沒有機會,我就造它一個出來!”
他衝上,揮劍,閃避,再揮劍,每一次都比原本更快。安已經看不清兩人的動作,隻聽到利刃破開空氣,與劍盾交擊的聲響連成一片。可惜這一切都毫無用途——爵士輕鬆地擋下艾利奧的攻擊,甚至有空指出他劍術中的漏洞。
半分鍾後,伴隨著一聲悶響,艾利奧慘叫一聲跌坐在地,又迅速跳起身來。海克托爾則吐了口氣,垂下劍,看了安一眼,對少年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