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或許是元寶對劉桂榮的稱呼給了大家勇氣,一直沒說話的梁陳氏終於回答了元寶的問題,“想來,在這件事上,太太是不敢撒謊的,而且……”
她麵帶悲憫地看著元寶,“東家啊,這女子結親前是可以挑揀的,可這訂了親、過了門兒之後,這納妾不納妾的……唉,這大戶人家啊,家家都是這樣的,況且,東家和大少爺這歲數吧,的確是差得多了幾年,除非人家不挑,願意等,不然吧,咱們還真是說不出什麼來!”
梁陳氏一句三歎的,說得極是費力,同樣身為女子,她理解元寶的心情,可長久以來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又讓她覺得,道理是站在劉桂榮那一邊的。
“哎呀,”梁大娘忽然輕輕地叫了一聲,“怪不得前陣子村子裏傳出那些話來,說東家和大少爺如何如何,原來這就是不想讓咱們東家找旁的親事,隻能留在蘇家,任由他們拿捏!”
“太可惡了,我先去揍她一頓出出氣!”梁秀梅含著眼淚就要往外衝,自然被梁陳氏喝止了。
“嗬嗬,”一直呆愣愣的元寶,發出了一陣冷笑,“不用出氣,有什麼可生氣的?!她有她的謀劃,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咱們就走著瞧,看看我是不是非他們不可!”
女眷們一聽這話,臉上都不由露出了喜意,看來,元寶是真的想通了,隻有梁品正在外間說,“東家啊,大少爺這人不錯……”可接下來,他沒再說下去,就算蘇春生有一萬個好,也被劉桂榮這樣的娘給抵消了。
其實,就算梁品正不勸元寶,元寶賭著一口氣說完了剛才的那句話後,心中也是一陣銳痛。
怎麼能忘呢?兩人相互扶持,一起走來的那些日子。
怎麼舍得呢?那張迷人的笑臉,那個溫暖的懷抱!
怎麼能不去想呢?他曾口口聲聲說過的那些誓言!
而且,梁品正說了啊,蘇春生還都不知道,不,一定的,蘇春生確實是像自己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劉桂榮和劉家搞的鬼!
“這納妾的事兒,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元寶遲疑地問。
梁大娘和梁陳氏對視了一眼後,齊齊地歎了口氣,她們的這副樣子,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元寶還是不死心,“春生會不會又法子呢?”
一陣沉默後,梁陳氏帶著於心不忍開口說,“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的。”
元寶慘然一笑,不再問了。
家裏的氣壓很低,元寶什麼事兒都做不下去,就連平日裏來學女紅的小姑娘們都不上門兒了,可見,今天早上發生在蘇家的事兒,兩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怎麼辦?元寶明知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可這一步,怎麼就這麼不好退呢?沒談過戀愛的她,更不知道失戀的滋味,等到事到臨頭,她才發覺,原來是如此的痛不欲生。
元寶在屋子裏坐不住了,她站起來就要出門兒,梁秀梅擔心地看著她,跟著問,“東家,你這是打算去哪裏啊?”
是啊,去哪裏啊?元寶又有了那種無所歸依的感覺,訥訥了良久才說,“進城吧……”
“哦,”梁秀蓮應了一聲後,就往外走,“我去跟爹說,給東家備車。”
梁品正很是欣喜,一拍大腿道,“這就對了,與其這麼在屋子裏憋著,還不如去和大少爺商量商量呢,別看大少爺年紀不大,那可是個有成算的,而且,不管最後事情怎麼樣,哪怕是這妾室進了門兒,隻要大少爺和東家一心,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元寶聽了這話,隻是微微搖頭,她到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個女子的樣子,別說自己到底能不能敵得過她,就是家裏突然間多出來這麼三個人,也夠麻煩的了!
家啊,原本應該是溫馨的港灣,而不是爭鬥的戰場,這樣的家,讓她如何去打拚,難道她拚死拚活賺回來的銀子,就是為了給這些不相幹的女人花用的嗎?還得一邊花著錢,一邊受著她們的欺負?!
不,夠了!有一個劉桂榮就已到了她容忍的極限,她不想,她不願,她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可是,蘇春生……她的春生啊,怎麼就那麼可憐,托生在這樣的人家,遇到這樣的父母,這一生到底還要因他們而受多少的委屈?!
上了馬車後,元寶的眼淚就沒斷過,用帕子拭也拭不幹淨,一旁的梁秀蓮看著很是心疼,“東家……”卻不知要如何勸解。
“哎——”親自趕車的梁品正長歎一聲,手中的鞭子揮舞得越發勤了起來,馬車一陣風似的往慶安縣城去了,他現在隻想快一點兒見到蘇春生。
可是,當馬車快要到城門時,元寶忽然說,“梁大叔,我想去看看師傅。”現在,整個慶安縣城中,元寶覺得她也隻有這一個地方可去了。
不知為什麼,元寶此時不想見到蘇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