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知道彼此間的心意也就罷了,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三人同行,這種情況怎麼看怎麼詭異,元寶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偏偏似乎隻有她一個人如此,人家倪餘澤和蘇春生都是安穩如山,一個捧了賬冊,一個拿了書卷,各自占據馬車的一角,看得很投入。
元寶撇了撇嘴,心想,算了,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們這兩個大個子的頂著,再說,人家都沒什麼事,她在這兒瞎操心個什麼勁兒啊!索性掀開了車簾子,看起窗外的風景來。
正是晚秋時節,田地已收割過了,明淨高遠的天空上飄著朵朵白雲,下麵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潺潺的河水緩緩地流淌著,看得元寶的心都暢快了起來,仿佛什麼煩惱都消失不見了。
不過,元寶很快就皺起了眉,因為她感到他們這次出行的路線有些怪異:兩輛馬車從澤園出來後,就上了蘇家南橋,到了歇腳村的範圍。
這要是到哪裏去呢?元寶實在是想不出來,周圍有什麼地方是歇腳村能到而蘇家村不能到的,要知道,蘇家村的路可謂是四通八達,都是建村子時元寶和蘇春生花大價錢修的,現在歇腳村的人早就養成了要出遠門兒先過河去蘇家村的習慣,為什麼倪餘澤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馬車過了橋後,走的路就更奇怪了,他們竟然不上任何一條路,隻是沿著蘇家河,一點點地向南而去。
很多已被元寶忘卻的記憶湧上了心頭,她似乎看見小小的自己,站在這條河邊,咬牙切齒地看著淺淺的河水,她小心謹慎地打聽著附近的碼頭和河道,一心一意地想要找到回“家”的路,甚至當她在蘇家感到威脅時,她曾勸說過蘇春生,雇一輛馬車,順著這條河一直向南走……
那麼現在,終於有人要做這件事了嗎?在她已再不想回去的時候?!元寶心裏打了個突兒,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不要一直趴在那裏,秋天的風涼!”元寶的異狀吸引了蘇春生的注意力,他放下了手中的書,起身過來想幫元寶放下窗簾子,然後他的手便頓住了。
雖然沒有路,但河邊也算平整,很可能倪餘澤已提前叫人休整過了,而且馬車走得並不快,所以並沒大的顛簸,蘇春生就沒發現異狀,他並不關心要去哪裏,隻要有元寶在,倪餘澤就不會做冒險的事,至於此行的目的地,到了之後,不用問,他也就知道了。
可眼前的情景,還是太出乎蘇春生的意料之外了。
蘇春生的第一個念頭就讓馬車停下,可他也明白,他沒權力這麼做,說到底,這是元寶的事,他可以跟來,卻不能為元寶做任何決定。
元寶臉上的神色也在不斷地變幻著,很多念頭在心中澎湃洶湧,她想到,倪餘澤這麼做,絕對不會沒有原因,就她對倪餘澤的了解,如果是倪餘澤主動去探尋什麼,那麼也該先問問她的想法啊!
不對,元寶想起來了,當初倪餘澤的確是問過她的,這是多久前的事了,一年還是兩年?當時又是因為什麼說到這件事的呢?元寶苦苦思索,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但那並不重要,關鍵問題是,她現在該怎麼辦?是任由倪餘澤這樣帶著自己一直找下去,還是像鴕鳥樣把頭埋在沙子裏,躲避下去呢?
元寶還沒想明白,倪餘澤清冷的聲音已然響了起來,“元寶,你在怕什麼?”
“呃……”元寶頓了頓,是啊,她真是想不明白,她在怕什麼?倪餘澤給了她太多的力量,讓她完全可以不再受到任何傷害,那麼她還怕什麼呢?
蘇春生的身體卻是一震,他霍然想起,在倪餘澤剛到蘇家村的那天,同樣的問題,他也曾問過元寶,雖然元寶從來沒提過,倪餘澤對她的“監視”還在不在,可在倪餘澤到達蘇家村的那一刻,蘇春生就明白,其實倪餘澤一直沒撤回放在元寶身邊的人,元寶隻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現在倪餘澤說出這樣的話來,與其說是在問元寶,還不如說是在告訴蘇春生,他們此行的目的:元寶要和蘇春生成親的打算,倪餘澤已經知道了,而在探查的盡頭,一定有一個蘇春生無法和元寶成親的理由在等著他們!
蘇春生苦笑,慢慢地從元寶身邊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又捧起了他的書,隻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元寶發了一會兒呆,就湊到倪餘澤的身邊,怯怯地問,“你怎麼想起來做這個事了?你說說唄!”
倪餘澤幫元寶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淡淡地說,“回頭自己想。”
元寶眨了眨眼睛,仔細地品味這句話,既然是讓她“自己想”那麼倪餘澤就是打定主意不說嘍,而且還要“回頭”,到什麼時候回這個頭呢?看來,這個地方她必須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