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餘澤回答,“倒是不遠,快些的話,再有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元寶靠進了蘇春生的懷裏,“那便去吧!”
當他們到達那個陌生的小村子時,大約是晚上八點鍾左右的樣子,這個時間若說早的話,普通的莊戶人家為了節省燈油恐怕早已睡熟了,若說晚的話,一般富裕的人家,尤其是那些有副業的和有讀書人的人家,還尚未歇下,而對於出門在外的旅人來說,正是不得不投宿的時辰。
他們的三輛馬車進了村子後,便熟門熟路地找上了一戶人家,即便是在幽暗的燈光中,元寶也能看得清,這家的大門很是氣派,當然了,這種氣派是相比較於普通的村民來說的,和澤園甚至蘇家大院都是沒法相比的,就是現在的有根家的大門,也要比這家好上不少。
頭一輛車的下人跳下車來,叩門,和裏麵的人說起話來,通過他們簡單的交談,元寶不難分析出來,倪餘澤帶來的這些下人中,其實和這戶人家是相識的,由此可見,倪餘澤在這件事用心,絕不是一日兩日的心血來潮。
這時,倪餘澤在元寶耳邊悄聲說,“這家住的是周圍三個村的裏正,同樣是七年前,裏正救了一個病得不行的女子,據說是被大戶人家的少爺收了房又為少奶奶所不容趕出來的,這女子為了報答裏正的救命之恩,給這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子做了妾,這裏正本來因正妻一連生下了三個女兒正煩惱著,見這女子姿色不錯,就留下了,這女子也很爭氣七年間為裏正又添了二子一女,現在在家中的地位很高,風頭比正妻大多了。”
元寶輕輕地冷笑了一聲,不難想到,這女子病倒在這個裏正麵前,也是千挑萬選的,不然的話,她為何不幹脆留在那個救了她的鰥夫家裏呢?話又說回來,這女子的“生存能力”和“生存智慧”元寶也不是頭一次見到了。
倪餘澤話音落下時,下人那邊也交涉完了,下人隨手就拋出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想來是食宿的費用,然後他們的馬車便被人領著,又往前走了大約十幾米的距離,再轉兩個彎兒,徑自地進了這家的後門。
元寶正要起身下車,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呦嗬嗬,今兒一大早我就聽有喜鵲叫,心裏想著一定有好事,可在家等了一天也沒什麼,沒想到竟然是應在了晚上……”
這女子的聲音一入耳,元寶的全身就是驀然一僵,倘若真讓她去看這人的容貌,元寶還真沒把握在幾個人中一眼就把她認出來,可是這中幽暗的環境中,聽到她真真切切的聲音,元寶立刻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沒錯,就是這個女子,當年那個在船上把元寶當成敲窗磚逃命的女子!
元寶的異動自然沒逃過蘇春生和倪餘澤的眼睛,尤其是和元寶一直有身體接觸的蘇春生,但元寶隻是愣了這麼一下後,就下了車,隻不過,她一直緊緊地握著蘇春生的手。
元寶的手,滿是黏膩的汗水,卻冰冷非常,並微微顫抖,有那麼一刻,蘇春生很想帶著元寶轉身就走,不過到底還是任由元寶拉著,跟著元寶向這家的正堂走去。
下車時,倪餘澤特地落在了後麵,並有意無意地躲在了下人身體形成的暗影中,原因無他,他不想因自己過於出挑的容貌引起什麼騷亂,今天的主角應該是元寶。
可是,倪餘澤想要的低調並沒成功,元寶和蘇春生剛走進前院的燈火明亮處,隻聽到那女子迎客的歡聲笑語,突兀地變成了“啊——”地一聲銳叫,就像一隻被猛然間扭住了脖子的雞,然後,她慌不擇路地轉身就跑。
這女子的速度太快了,表現又太過出人意料,不僅所有人都嚇得呆了一呆,還因大力的衝撞,帶倒了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孩子。
這兩個女孩子,就是裏正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她們是跟著二娘一起出來迎接客人的,莊戶人家的女孩子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而且爹和二娘都說了,這次來的是“貴客”,連爹都不用長工親自去給人家引路了,那麼她們端茶送水的,也是應當應份的,倘若一旦被“貴客”看中了,那麼,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女子的異狀相當出乎元寶的預料,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她的外貌和當年必定改變了太多,要知道,人在幼兒和少年時期是變化最大的,除非是成年人和老年人,才能被人在時隔這麼久一眼就認出來,尤其是,她現在穿的還是男裝!
元寶轉頭去看倪餘澤,倪餘澤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他並沒事先提醒這家人自己要來做什麼,實際上,這家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誰,更不知道他們就是來找那個二娘的。
元寶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想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推斷,難道自己的存在其實一直被所謂的“家人”關注著?不可能吧!
這時倪餘澤已顧不得再隱藏,直接走到了元寶的身邊,和蘇春生一左一右保護著元寶,同時,給他們引路的裏正也從後麵三步兩步地趕了上來,猛一見到這三人的容貌,尤其是倪餘澤那張不似凡人的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呀呀……誒呀呀……三位公子這等神仙樣的人物,我們這鄉下人哪裏見過?怪不得賤內失了態,各位公子,見諒啊,萬望見諒啊!”想來他是誤會了那女子驚慌失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