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月庵本來就建在半山腰處,這個山頭,包括女孩子們經常去遊玩兒的那個小山包,都歸掩月庵所有,所以這條山路隻通往掩月庵,同樣,這也是從掩月庵回京城的唯一一條路,而過了這個路口,就有很多條岔路了,有的通往臨近的村子、城鎮,有的通往京城……
可以說,宋新竹選的這個地方非常好,從這條路上下來的車和人,隻能是從掩月庵中來的,不會再有旁的來處,若不然,宋新竹也不會這麼狠心地獨自一人在這裏整整地等了一夜。
“這位小姐,你這是做什麼?為何攔住我們的馬車?”經過了開始有驚無險的避讓後,車夫很是不悅地質問宋新竹。
原本寬闊平坦足可供兩輛大馬車並行的路上,宋新竹正好站中間,不僅如此,她還平伸雙臂左搖右擺地不肯離開,除非把她撞飛,否則絕無可能通過。
宋新竹穿了一件深色的薄絲鬥篷,因為在草叢中藏身一夜,已被露水打濕了,她的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風兜帽子裏,卻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和嘴角上那抹囂張的笑意,如同偷腥得逞的貓。
“不知車上坐的是什麼人?可是從掩月庵中來?”宋新竹一步步地接近馬車,動作不急不緩,不斷地調節著方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當她如願地抓住馬韁繩時,差點沒大喊出聲:終於讓她抓到了啊!
“這位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哪有攔旁人馬車的道理?!我們從什麼地方來,又何需告知你呢?”車夫的態度色厲內荏。
車夫越是這樣,宋新竹越是篤定對方心虛,她索性一把掀開了風帽,“我是宋家大小姐,也住在掩月庵中,算是半個主人家,為了親生妹妹的名聲和安危,我隻想知道馬車上坐的是哪位姐妹,”略略地頓了頓,笑容變得意味深長,“或者是哪位少爺,何苦要這樣曉行夜宿來去匆匆呢?!”
回答宋新竹的是一陣沉默,車夫有些無措地向車廂內回望,卻沒得到主子的任何指令。
宋新竹聲音朗朗、寸步不讓,“雖然這裏人煙稀少,但離掩月庵並沒多遠,隻要我大聲地叫,庵內的女尼們一定能聽得到,而且我的貼身丫鬟就在不遠處,很快便要找過來了,難道你們還敢殺了我嗎?!”
短暫的沉默後,車廂內傳來一聲長歎,聲音低沉回轉,還帶著晨起時的微微暗啞,“宋大小姐,你又是何苦呢?”一隻潔白如玉的手露了出來,五指修長,指甲圓潤,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因長期執筆而略帶薄繭,在初升的朝陽下似乎閃著光。
這隻手讓宋新竹有一刻的窒息,她的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想讓這隻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在宋新竹的驚愣中,車門已被推開,蘇春生邁步走下車來,臉上帶著些許無奈,他看著宋新竹猶如看著任性淘氣的小妹妹,一時間,隔著三、五步距離的兩人靜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