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征明休官(1 / 1)

明嘉靖二年初夏,唐伯虎不幸病逝,享年五十三歲。

噩耗傳來,文征明頓時眼睛直直睜著,嘴巴微微張著,臉色漸漸變著,好半天才在嘴裏反複地念:“伯虎兄、伯虎兄……”終究禁不住痛失好友的打擊,大呼一聲:“伯虎兄!”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幫著料理完伯虎兄的喪事,文征明臥病在床。隻好向翰林院告假,在家調養。

文征明想,伯虎兄和自己同歲,如果不是命運坎坷,仕途不測,那是不會這樣早逝的,而自己也是少年登科,滿腹經綸,而濟世救民之才,總難以實現。直到三年前才被舉薦,授翰林院待詔。可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同僚們對他的處處設防,或對他敬而遠之,讓他不得不感歎仕途的險惡、人生的短暫以及對生存環境的困惑。

一天,雨過天晴,空氣清新,陽光燦爛。文征明自感精神不錯,便信步出門漫遊。

小販的叫賣聲,遊客的熙攘聲,充盈著街頭巷尾。文征明避開鬧市,沿著小河獨步緩行,兩岸風景秀麗,清波綠水,柳枝拂麵。浣紗女捶衣弄水,漁人拋鉤收網。文征明心境逐漸開朗,竟不知不覺到了楓橋邊——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風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

唐代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一詩,使寒山寺名揚神州大地,佛緣四海眾生。

文征明進入寺院,無意間撞見了方丈,忙問安行禮。

方丈似佛狀還禮,敬請文征明上休息室用茶。

文征明應允。

在休息室分主客坐定後,方丈讓小僧沏上茶來。

“敬請施主用茶。”

“方丈請。”文征明欠一欠身子,端起茶碗,輕輕地呷了一口。

方丈道:“施主多年不見,今日相逢,乃貧僧之榮幸,望施主能留一墨寶,以便日後供貧僧模仿,可好?”

文征明忙道:“自伯虎兄病逝,衡山精神一直不振,萬望方丈見諒!”

方丈卻道:“三國魏人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唐解元驚才絕倫,命運不濟也在情理之中。施主不必太在意的。”

文征明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遂雙手抱拳作揖道:“方丈超凡脫俗,智慧無量。衡山近日思忖前途命運,不免心灰意冷,無所適從。請教方丈該如何是好?”

方丈手掛佛珠似佛狀,嘴裏默默地誦一聲:“南無阿彌陀佛——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原無憂,因風皺麵。施主有何可愁之的?”

哪來的煩惱?哪來的憂愁?原來為的是“雪”,為的是“風”啊!然,雪融而無痕,雪又在哪裏?風吹而無形,風又在何方?

文征明茅塞頓開,忙起身抱揖行躬禮道:“多謝方丈指點迷津!衡山這就作畫。”

方丈仍似佛狀數著佛珠微微點頭。

從此,文征明休官在家,遂與夫人談詩作畫,或和兒孫促膝玩樂,或傳授學生詩藝畫技,無牽無掛,好不快樂。

直至八十有九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