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地方,什麼太子王爺的,不是帥哥自己都不稀罕好嗎。
然而,她這想法剛冒出來,眼前出現的人竟將她的世界全部打亂。
他身著紫色衣袍,不見一點兒褶皺,發也是綰的整齊,雙眸深不見底,無一絲情緒顯露出來。
可洛溪卻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前世的記憶一幕幕砸了過來。
“溪兒,我不在了,你要保護好自己。”病床上的他麵無血色,頭發全部脫落,嘴唇脫皮開裂,眼眶已經深深陷了進去。
“找個,愛你疼你的人,走下去。”從他口中說出每個字都顯得那麼吃力。
“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看你幸福。”他說完這句話就合上了眼,任憑洛溪眼淚流幹,再也沒有睜開過。
五年來,洛溪拒絕了所有的相親對象,拒絕了所有人的追求,直到父母以死相要挾,非要她結婚不可。沒辦法的情況下,她服了大量安眠藥,躺在很少有人經過的小路邊,聽天由命。
她服藥之前隻許了一個願,若是死了,隻想見到他哪怕一眼;若是活著,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共度餘生的人。
但沒想到,如今自己活著,卻到了另一個時空,見到了他。
洛溪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酸發疼,身子也抑製不住的發抖。
“三叔。”白修遠衝他喊道。
他微微頷首。
而她的視線一直未曾離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的眼裏有一絲好奇。
“這是洛溪。”白修遠介紹道。洛溪眼眶泛紅,愣愣地看著他的眼,希望從中看到些變化,然而他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也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白修遠繼續說道:“我鍾意的女子。”
洛溪從來沒覺得一句“鍾意”會讓自己心煩意亂。但在他的麵前,一切仿佛都是多餘的。
“白景鑠。”他並不多言,嘴唇輕啟,做了個再簡短不過的介紹。
而洛溪卻被這三字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對上他的眸子,想要看清些什麼,但那裏混沌一片深不見底。
他的容貌是他,但名字不是。他的身形是他,但眼神不是。洛溪的心底此時已經亂作了一團,而得出的這結論更是幾近讓她痛不欲生。
“不舒服?”他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仍是簡短的三字。
洛溪嘴唇蒼白,搖了搖頭,每每再看一眼他的臉,就覺得自己幾乎要承受不住栽倒在地,但她還是抿著唇逞著強做了個揖:“洛溪參見三王爺。”
白修遠似乎完全不覺這氣氛的尷尬,而是笑意盈盈地將洛溪和白景鑠引入廳堂。
等待飯食的功夫,白修遠不止一次的說:“無聊煩悶。”
一直心不在焉的洛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起身問有無古箏,願為二人獻上一曲。
白修遠眼眸一亮,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識她的琴藝,而白景鑠則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隻與洛溪有了個對視,這般簡單,也足以讓她的呼吸節奏都被打亂。
不消片刻,下人便將古箏呈了上來。
五年未曾摸弦,洛溪雙手有些發抖。在抬眸深深看了一樣白景鑠之後,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埋頭開始演奏。
一曲《漁舟唱晚》,好似注入了她的靈魂一般,流暢的音符在這廳堂之中散布開來,她的指尖在弦上飛舞。但本是歡快的曲子,卻讓她的腦海中閃現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畫麵。
烈日炎炎,她背著樂器,坐上他的自行車後座。他的汗把背部全部浸濕,他大口的喘著氣兒,卻還是回頭給她一個燦爛的笑,露出兩顆虎牙:“媳婦兒你得多吃點兒,你又輕了。”
無論她的古箏課是拖堂還是提前放學,他都在門前等著。洛溪有幾次趁上課偷偷跑出來,發現他從未離開,從開始等到結束。
他總愛將眼笑成一條縫:“媳婦兒,我最喜歡聽你彈古箏。”
而這首《漁舟唱晚》,原本是他與她選定的,在婚禮上要放的歌。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落下,琴弦“嘣”得斷在了洛溪的指尖,而一滴淚也奪眶而出,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白修遠應當是聽不懂古箏曲的,隻是因為洛溪在彈,結束之後他拍掌叫好。
洛溪依舊低著頭,盯著那斷掉的弦,好不容易不動聲色的止住淚,剛一抬頭,就對上了白景鑠的眸。
“三叔。如何?”白修遠似乎對於洛溪的表現有些得意,像是一個炫耀糖果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