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趙鑫又出具了一份更有利的證明材料,“這張診斷書,來自於一家小型的心理診所,患者的名字,正是你,程雅馨!診斷結果表明,你由於長期的神經衰弱,逐漸過渡為嚴重的精神焦慮性障礙和睡眠障礙。對這一點,你曾經的室友林雨菡也表示,經常見你在黑夜獨坐,情緒焦慮,難以入睡。而這些,全都與你代替夏蘭出演危險鏡頭密不可分!正是連續參演《孤島探險》一類的影視劇,才讓你的精神狀態如此不濟!”
麵對無可辯駁的事實,程雅馨終於痛苦地垂下了頭,“別提夏蘭,別再提夏蘭了!我恨她!恨死她了!她比程國安和程雅芬還要可惡百倍!當初給了我希望,承諾要帶我去天堂,可實際上,卻重重地把我推下了地獄!那段時間,每一條戲,我都是拚了命的表演,可觀眾們看到的,永遠都是轉身過後,夏蘭的那張臉!並且,我能得到多少報酬,完全要看夏蘭的心情!高興了,就給我幾個生活費,不高興了,我還要忍受她的不滿和嗬斥!可是……跟隨她表演的經曆,已經令我被她牢牢套住了,根本不可能單獨發展。沒辦法,就隻能在她身邊,像狗一樣搖尾乞憐!然而,微薄的收入還不是最令我痛苦的。正如趙警官所說,在不斷的危險表演中,我的身體狀況一天天地下滑,開始是失眠,多夢,焦慮,經常在夜裏害怕得驚醒,漸漸地,就是整夜難以入睡,整個人幾欲瘋掉!我想退出,我想離開潼陽,可已經做不到了。最初在潼陽的那段時間,已經耗費掉了我太多的青春和機會,那個時候,憑著我一個小小的藝專生,年齡大了,身體差了,除了表演什麼都不會,即便離開潼陽,還能去哪兒?還能如何養活自己?無奈,我隻能留下,留在夏蘭身邊,毫無止境地進行著絕望的‘惡性循環’。不停地替夏蘭接拍危險鏡頭,身體狀況就不停地惡化,可身體越是惡化,就越不停止拍戲,因為,一旦我不能再拍戲,就會立即被她扔到一旁,我的處境,就會更加淒慘。在別人看來,我們是多麼‘姐妹情深’,隻有我知道,自己有多恨她!恨不能殺了她!你們……根本不能想象,我當時有多麼絕望,進不得,退不得,走不得,留不得,曾經美好的理想,全都變成了無邊的黑暗……”
“可是,就在你最絕望的時候,希望來臨了。”此時,付延青又開口了,“2008年秋天,你以龍套演員的身份,參演了一部抗戰題材影視劇《烽煙四起》,在拍戲的間歇,一個女孩,和一首詩,給了你無邊的溫情和感動。那個女孩,正是邊瀟瀟。那首詩,正是詩人食指著名的詩作《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默默聽著付延青的陳述,程雅馨的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而付延青還在繼續,“你沒有想到,在混亂的片場,在浮躁焦慮的龍套演員隊伍裏,會有一個如此才情的女孩,背誦出你最愛的詩句,詩中,知識青年們離城前的依依不舍,心靈觸動,以及對未來的迷茫,都無一不深深撞擊了你的心境。於是,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驅使下,你出口接出了下麵的詩句,與邊瀟瀟一起融入到那種痛楚和創傷的境遇中。一瞬間,你的觸動也感染了邊瀟瀟,就這樣,兩個優秀出眾卻遭遇生活不公的女孩子,離奇地相識了,並且,在你們完成詩作的那一刻,就已然成為了知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付延青很真誠地解釋道,“從事刑偵工作多年,對藝術領域內的各類感性思維,我還是比較陌生的。像是創作靈感、心意契合,以及知己相逢的狂喜和衝動,都沒有太多的體悟。所以,雖然林雨菡提及過你與邊瀟瀟傳奇般的相識過程,我也完全忽略了。直到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畫,直到感受畫作者的狂喜,直到明白藝術者對金錢的輕視和對知己的珍愛,重新回顧你與邊瀟瀟的相識,我才深切體會到,你們相識時的欣喜和感動,是多麼的強烈。”
又是一聲歎息後,付延青接著說,“然而,就是這份強烈的共鳴情感,在不幸遭遇的催化下,一步步地把你們引向歧途。你們相識之後,很快就彼此了解了對方傷痛的經曆和追逐理想的失敗。在此後的龍套演員經曆中,你們更是在諸多的輕視、鄙夷、漠然的目光中走得更近了。漸漸地,你們的生活越來越難,理想越來越遠,精神也越來越絕望,終於,除了對彼此的友情,你們過濾掉了所有的美好和對未來的向往,沉澱下來的,就剩下了無邊的仇恨!之後,這份仇恨,就蔓延成了一個恐怖又縝密的殺人計劃!表麵看來,在邊瀟瀟入住7號公寓之前,你們隻有過兩次會麵,但實際上,你們早已在私下結成殺人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