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沉默著沒有開口,琢磨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說,“行吧,就照你說的辦,放心,如果你們的力量不夠,我也會為洪哲求情的,隻是路家的家規向來以嚴厲著稱,這麼一鬧,不知是福還是禍啊。”爹長長的歎了口氣說,“咱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路家的祠堂建在涯鎮的西南方,據說有高人看過,說那是個背山麵水的寶地,不僅能護佑祖先陰靈,更能興旺子孫。自從我降生起,每逢年節都會隨著父親一起到這裏來祭祖,然後分到好吃的糕點。隻是一想起老族長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心裏總會一陣陣的發毛。
老族長名叫路福春,其實本人並不老,算起來比爺爺還小了幾歲。雖然路福春隻有五十多歲,但蘿卜不大長在“輩”上了,就算我爺爺見了他也要叫一聲小叔。偶爾在路上遇見,我總是低下頭叫一聲“太爺”,然後匆匆走開,多一句話也不敢說的。一想到要讓他來審問大伯的事情,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昏昏沉沉的還在做夢,就被爹叫了起來,睡眼惺忪的用過早飯,到爺爺的靈前上香。靈堂裏一片寂靜,大伯跪在中間,爹和三叔一左一右,路景風和三嬸在三叔身後,我連忙跪在娘的身邊。隻見大伯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開口說道,“爹,兒子不孝,沒能盡到半點兒孝道,反而將您氣的……今天太爺開祠堂,不僅為了路家的事,也為了我造下的那些孽,不管有什麼樣的懲罰,我都無怨無悔!”
“大哥,說著些做什麼,我和二哥一定會幫你求情的。”三叔紅著眼眶說,“畢竟咱們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爹說,“三弟說的是,咱們快點過去吧,不好讓那麼多人等著咱們的!”
娘上前幫我整理了一下孝袍,三叔也拍了拍路景風的肩膀,我們一家人用眼神互相鼓勵著,一路朝祠堂走去。雪白的顏色走在路上十分顯眼,不少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兩句譏諷,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大伯一路低著頭,心裏的愧疚全都寫在了臉上。爹和三叔一左一右的護住他,我聽到爹小聲的說,“大哥,別理他們,挺起胸抬起頭來,就算是受罰,我和老三也陪著你!”家人的安慰比什麼都來的管用,大伯趕緊的看了爹一眼,重新振奮抬頭挺胸,在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中,一路來到祠堂前麵。
清晨的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祠堂裏外已經站滿了人。有本家的親戚,也有來看熱鬧的,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八叔,而在他的身旁,竟然跪著五花大綁,被堵了嘴的張寡婦。大伯也注意到了那邊,神情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急急的往前走了兩步,卻被爹一把拉住。
“大哥,不行!”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大伯的前路未卜,極有可能被族長從家譜上除名趕出鎮去,到了那時,他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提什麼張寡婦呢?
就在這時,張寡婦也看到了大伯,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響,八叔連忙讓人把她帶了下去,朝我們走了過來。“你們都到了,族長已經在裏麵了,進去吧!”八叔別有深意的看了大伯一眼,然後和我們一起走了進去。
一排紅木的太師椅整齊的放在兩邊,九層的排位讓我每看一次都覺得異常震撼。邁過高高的門坎,我一眼就看到了太爺的那張冰山臉,嚇得腳下一頓,被後麵趕上來的路景風狠狠的撞了一下。
“你停下來幹什麼,擋住我的路了!”他氣哼哼的一把推開我,站在了我爹身後,我分明看到站在門外的三嬸忍不住的掩嘴偷笑,不由得在心裏想,“這家子人還真是什麼便宜都占,就連進祠堂的次序也要搶個先嗎?”
正在這麼想著,祠堂裏忽然安靜了下來。族長輕咳一聲起身走到供桌前麵,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插在香爐裏,然後轉過身,神情嚴肅的道,“今天路家開祠堂議事,是有兩件事要和大家商量。第一件,路家第十八代孫路通的長子路洪哲,私通張寡婦,並試圖將她送出鎮子,後因此事氣死生父,罪大惡極!第二件,四十年前山賊進犯涯鎮,路通拚死通知鎮上百姓,山賊因此遷怒路家,路家三十六條人命慘死山賊手中。本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不會再起什麼風波,但就在前天夜裏,那夥山賊去而複返,想要對路家不利,做為族長,我絕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