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三章 屋漏(1 / 2)

換下身上的新袍子,大伯讓我坐下,他問,“景同,你來時看沒看到你劉嬸兒?”我一時間被問懵了,忙問,“劉嬸兒,哪個劉嬸兒啊?”大伯愁眉苦臉的說,“還有哪個劉嬸兒,就是點心鋪掌櫃劉全有的媳婦兒!”我有點兒詫異,想起白天那件事兒,心裏多少有點兒不痛快,說話也帶了情緒,“是她啊,她來做什麼?哼,我今天到他家去買桃酥,她竟然說不賣。這還不算,竟然還上了門板,明擺著是把我往外趕!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把送上門兒的前往外推的呢!”

我越說越急,越說越生氣,沒有注意到大伯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好半天他才說,“景同啊,那件事是我對不起劉全有。為了洗脫嫌嫌疑連累了他,可是事先我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鳳兒,張鳳也真是的,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說了出來,也難怪人家會生氣!”

大伯這個人心地善良是不假,可有時候也善良的太過了,反而顯得有點兒婦人之仁,我寬慰說,“這也是天意,說不定是老天爺不讓那個孩子就這麼枉死,才借你的事兒公之於眾。大伯,你就別自責了!”大伯兩手拄在膝蓋上,低著頭說,“可是,可是,他媳婦兒今天忽然上門兒,一見我就跪了下去,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連忙問,“她都說什麼了?”大伯說,“她一個勁兒的讓我放過劉全有,放過他們全家,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他無奈的攤開手,沮喪的說,“我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讓她這麼想,景同你幫我想想,是不是哪裏疏忽了?”

最近這些日子全家上下都為爺爺的喪事忙碌,哪兒有功夫去理會別人,我說,“大伯,要我說你就是太多心了,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就是沒做,說破大天也占理。沒準兒她也覺得白天的事兒做的過了,又拉不下臉來道歉,所以弄了這麼一出先發製人。你別往心裏去,看她還能鬧騰出什麼花樣兒來!”

被我這麼一說,大伯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整個人也顯得輕鬆了,他說,“景同啊,你爺爺在時就常和我說,你們這一輩裏就屬你最後出息,不像我優柔寡斷,也不像你爹有什麼都憋在心裏,更不像你三叔那樣滿肚子都是婦人的算計。你啊,好好幹,我這份家業早晚也是要傳到你手裏的!”

大伯眼中含淚,一番話說的無比淒涼。我連忙說,“大伯,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知道小堂弟沒了,你很傷心,可是等大伯母養好身體了,還會再有的。到時候生上三個五個的,你可千萬別嫌麻煩啊!”我故意這麼說,想要讓他高興一些,沒想到大伯卻搖著頭說,“沒可能了,沒這個可能了!”

從大伯家出來,我似乎也感染了那種悲傷的氣氛,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以至於晚飯時娘特地給我準備的竄蹦鯉魚也隻吃了兩口。墨素素碰了碰我說,“景同,你怎麼了,這鯉魚做起來可費事兒呢,我學了半天都沒學會,你再吃一點兒嘛!”娘也說,“是啊,這不是你最愛吃的菜嗎,我可是專門去找老李頭兒買的活鯉魚呢,快,再吃一塊兒!”

說著,娘夾了一塊兒魚肚子上的肉放在我碗裏,那裏的肉最肥美,吃在嘴裏一抿就化了。可是今天吃起來,卻如同嚼蠟。爹放下筷子看著我問,“從你大伯那兒回來就垂頭喪氣的,到底怎麼了?”我說,“看著大伯那個樣子我就覺得揪心,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那樣?更讓人生氣的誰讓,劉全有的媳婦兒還去鬧了一場,你說氣人不氣人!”

爹問,“她去你大伯家做什麼?”我說,“誰知道呢,大伯說一進門她就跪下了,還說什麼放過她,放過她全家的鬼話,真是莫名其妙!”墨素素咬著筷子若有所思,她說,“我看她是沒憋好事兒,還是叫大伯小心點兒好。”我扒拉完碗裏最後一口飯說,“行,明天早晨我就去告訴大伯一聲!”

這一夜我睡的特別不踏實,一會兒覺得有人站在床邊不懷好意的盯著我,一會兒又覺得家裏有人闖了進來。好不容易熬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竟然又被鬼壓床了。

那種全身上下都不能動彈,意識卻無比清醒的感覺讓我幾乎快要抓狂。我閉上眼睛,將所有的力氣集中在左手,想要嚐試動一下手指頭。就在這時,臉上傳來一陣癢癢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的劃過。我猛的睜開眼,就見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女人正懸浮在半空,臉對臉的盯著我,而那陣癢癢的感覺,正是她的頭發在摩擦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