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殷九思,他的叔父。
說起來,在他的長輩中,隻有這位叔父,令他欽佩,隻是可惜……
隻是可惜。
他也曾想過保住殷九思一命,是王輕候做局,誘得越歌取其心,奪其命。
王輕候是聰明人,知道殷朝的柱子有幾根,哪一些不能久留,必須早早除掉,否則殷朝便不倒,於是,他要除掉殷九思,除掉自己的叔父。
要真說,自己對王輕候起必殺之心,就是那時候吧。
要真說,自己對越歌死心,再無絲毫憐惜,也是那時候吧。
但是說到底,他連自己的妹妹都能利用,出賣,又何況一個叔父呢?
殷王盤膝坐在英靈殿內,想了這許多,不知怎麼的,又突然想起了,王蓬絮,王家那個最早死的兒子。
對於王蓬絮,他一直有一件事沒有想明白,那就是,為什麼,他會死。
王啟堯與王輕候都活得好好的,為何單單一個王蓬絮容不下?神樞為何容不下王蓬絮?那本是自己的得力幹將,也是自己留著日後反製朔方城的一手好棋,偏偏被毀了。
也許這個問題,要當著神樞的麵問出來,才有答案了吧,不管這個神樞是誰。
他一直想著這些,想到日頭西沉,殿外傳來腳步聲。
“王兄。”
“小安啊,過來陪王兄坐坐。”
“王兄是在請列祖列宗們,保佑殷朝嗎?”殷安坐在他旁邊,輕聲問。
“不是,求他們有何用,我隻是在想,我敗在何處。”
“也許,我們真的觸怒了神明吧。”殷安慘笑一聲,“被神所棄,故而大敗。”
殷令看了殷安一眼,問道:“你真覺得,神會理會凡人的戰爭?”
殷安不解地看著他。
“神這種東西,九天之上,虛無飄渺,他若要亡寡人的天下,何需如此麻煩?不過是人禍罷了。”
“王兄,你不信天神?”
“我信自己。”
“那你要怎麼解釋方覺淺呢?我一直覺得,我看不透她,不知她所圖為何,作為神樞,她沒有庇佑神殿,作為方覺淺,她沒有全心相助王輕候,如果不是神的旨意,她信仰的是什麼呢?”
她信仰的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殷王也想不明白。
但是,他也不想去想。
眼下,打贏這場戰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後來,他與殷安細聲相商的,已隻是眼下的戰事,排兵布局,殊死一戰。
兩軍對壘,戰事一觸即發。
大戰的前一夜,越歌換了一身紅衣,就像她新嫁入王宮,成為殷王女人的那天一樣。
她著紅色其實一直很好看的,隻是今日看上去,有些慘烈。
她穿過殿堂,一步一步,走向殷王,帶著天真又無辜的笑容,看著那個麵色凝重的男子,像是想看穿他麵具之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