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你給我回來,他讓你走你就走麼?”秦月急匆匆追出來,走到女兒身邊,伸手去扶。
歐陽曉狼狽地站起來,一把推開母親的手,“我受不了這個家了,討厭死了!我一分鍾也不要待下去了!”說罷踹了一腳地上的旅行箱,棄之不要,一瘸一拐地轉身往外走。
母女二人在這同時,看到了閑閑觀望的燕江南。
燕江南唇邊漾出一個笑容,含義不明,繼而問道:“我是不是需要改天再來?”
“不用不用,江南,快去裏邊坐。”秦月死死扯住歐陽曉,低斥一聲,“別鬧了!”
歐陽曉不再鬧著走了,卻也隻是站在原地不動。
燕江南無意去管也無從下手去管,顧自走進室內。
歐陽澤坐在原木沙發上,滿臉盛怒,見到女婿,極吃力地扯出一絲笑,“坐吧。”
過了一會兒,秦月才把歐陽曉推推搡搡地弄回了樓上。
歐陽澤接到一個電話,對燕江南歉意一笑,微微駝著背,出門回了市政府。
看著嶽父的背景,燕江南驚覺,這數日間,他已似蒼老了十年。
“哼。”秦月看著丈夫的背影,低哼了一聲,“幹了這些年,也就混了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偏偏還比誰都忙。”
燕江南當做沒聽見,起身道:“有時間麼?我想請您去街角的茶室坐坐。”
秦月一直想和這個女婿拉近關係,今天有機會坐下來說說話,自然滿口答應。
在茶室裏喝了一會兒茶,秦月說了家裏亂成一鍋粥的原因……顧惜晨一直對歐陽曉避之不見,讓她又是難堪又是傷心,負麵情緒太重,認定了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才會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自小又沒有什麼特長,自認為形象還不錯,就動了一夜成名的念頭,想去參加一個選秀節目。歐陽澤一早聽說了這件事,為之氣極,把小女兒狠狠地罵了一通。
說完這件事,秦月才想起來詢問:“阿離還好吧?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不大好。”燕江南借機把醫院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當然,隱去了割脈的人是肖露這一細節,隨後把話題引到自己的初衷,“我是覺得,以前的事情對她的影響很大,她一直走不出一些陰影。”見秦月隻是無奈地歎息一聲,又繼續道,“我是擔心,這會影響到我們的婚姻……結婚的目的不該是離婚,您說呢?”
“阿離小時候……”秦月呼出一口氣,側臉看向別處,“我承認,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這一點,我一輩子都對不起她,可有什麼辦法呢?你也不是沒見到過,她現在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樣,我實在是拿她沒有辦法。”
燕江南引導道:“跟阿離說過您年輕時候的事情麼?如果說了,她會不會就能體諒您呢?”
秦月半是自嘲半是無奈地搖頭苦笑,“她才沒興趣知道,早就認定我是個見不得人的第三者了。”
燕江南索性直言道:“我有興趣。”
秦月訝然地看向他。想來可不就是,他怎麼會有閑情來跟自己閑聊聯絡感情呢?他來找歐陽家的人,若不是為阿離,還能有什麼原因呢?既然問起,為什麼不說呢?小夫妻日日相對,時日久了,他興許就會被阿離的觀點影響,從而也看低自己。難得他主動提起,當然沒有道理避而不談。她和歐陽澤的確有不對的地方,卻也不是長女認為的那般齷齪。
她喝了口茶,將思緒拉回到二十幾年前,娓娓道來。
二十幾年前的秦月,和歐陽澤就讀於同一所大學,樣貌出眾,才華橫溢,是人們公認的校花兼才女,歐陽澤高她一屆,是大多數女生心中標準的白馬王子人選。
這樣的兩個人,相識相戀,成為一時佳話。
歐陽澤畢業之後,聽從家人的安排,在市政委謀了個名不見經傳的閑職,也算是踏上了仕途,隻等秦月畢業結婚生子。還在學校裏的秦月,亦認定兩人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楊明會成為自己感情中的噩夢。
楊明的父母都是市委要員,家世顯赫。在秦月沉浸在戀愛的幸福、美好的憧憬中的時候,楊明正忙於和父母對峙,一定要父母幫她嫁給歐陽澤,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層出不窮,她父母無奈痛心之餘也無計可施,隻得幫她給歐陽澤施壓。
那時的歐陽澤剛剛走出校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對此態度決然,使得楊家也無計可施。
而真正推波助瀾促成楊明和歐陽澤婚事的人,很戲劇性,是秦月的家人。
秦家經商,很多時候把利益看得比人情更重……事實證明,如今秦月圓滑勢力的性情,亦是在家人熏陶下形成的。
市政委的一個招標項目,秦家勢在必得,負責人又剛好是楊明的父親。之後兩家人如何一拍即合暗度陳倉是可以想見到的事情,對這些事全然沒有察覺的秦月就成了犧牲品。
秦家把秦月關在家中,中斷她和外界的聯係,卻對歐陽澤說她出國了,短期之內不會回來,因為不好和他言明分手意圖,便讓家人轉告。
歐陽澤猶如被冷水澆頭,消沉之下,同意了和楊明的婚事,十幾天後就舉行了婚禮。
秦月重得自由之時,知道真相後,恨極了家人,和父母決裂,搬出秦家。在萬念俱灰之時,卻發現自己懷孕了,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去找歐陽澤,說清楚來龍去脈,想讓他離婚,從而回到自己身邊,保住孩子。
歐陽澤滿心都是對楊明和嶽父嶽母的恨,那時又因為嶽父的關係而被升職握有了一點權力。對於部分人來說,權力比金錢更具誘惑,無疑,他就是這樣意中人。在這種情況下,百般安撫秦月,盡心照顧她,另一麵卻和嶽父周旋,想借他上位,待成功的時候再把楊家踩在腳底。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好幾年。
秦月在租住的公寓裏,每日承受著鄰居們鄙夷的目光、諷刺的言語,生下了歐陽離。生育之後便得了產後憂鬱症,不要說好好照顧,就是多看幾眼女兒,就會心生怨懟……偏激的情緒下,她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了女兒身上,認定沒有這條小生命,她就不會有如今的不堪。因此,母女相處幾年,也無法和尋常人一樣親昵無間。
歐陽澤也隻能做到每周過來看看母女,又知道妻子的情況不是短期之內能夠好轉的,無奈之下,就想到了遠在異國他鄉的歐陽可依,狠了狠心,做出了把女兒送到國外的決定。
女人的天性再加上丈夫的冷淡,楊明發現了秦月從未離開丈夫的事實。到底是出身名門的女子,痛恨丈夫悔不當初之後,並未以牙還牙,而是做出了離婚的明智之舉,之後離開傷心地去了國外。
事情終於有了個結果,可兩個人再續前緣並未得到親朋的祝福,一度被疏離於社交圈之外。
婚後,礙於歐陽澤當時的社會地位,兩人暫緩了將長女接回國內之事,各自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中打拚,想用成功封住眾人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