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在房後種的是什麼？”
“可以結出葫蘆的一種植物。這葫蘆秧，非凡品。等它六月花期，卿兒挑一朵每天滴血喂養，葫蘆有了靈性，就可以聚靈幻化為人形，侍奉卿兒左右。”
男孩低頭望著小小的葫蘆秧，眼神裏竟充滿了疼惜，緩緩的道：“那我是不是有玩伴了。”末了還是轉過頭，不敢相信的向爹爹再次確認：“是真的麼？”
因為窮極一生追求修仙，未曾多多陪陪年幼的兒子，心裏總是愧疚的。男子揮開衣袖把小男孩攬到懷裏，笑道：“爹爹何時騙過你。”
一場春雨在子夜翩然而至，悄悄的滋潤著山穀。綠了樹木，紅了繁花。感知到有些什麼正在悄悄的蘇醒，隻為了他默默的存在著。這奇妙的念頭讓少卿激動的一夜未眠，柔軟的長發中冒出兩隻毛茸茸的狼耳，一前一後的忽閃著。長袍下的尾巴‘一甩’、‘一甩’，有節奏的敲擊著床板。他笑的時候咧開了嘴，仙童一般的外貌突兀的露出兩顆小小的獠牙。
葫蘆不僅開了花，還長出碩大、碧綠的葉子。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悠悠的清香。少卿每每在爹爹的監督下練功後，總愛於葫蘆樹下睡個午覺。後來，書也是拿到這兒來讀。若不是爹爹不應，怕是夜裏也要在這兒睡了。爹爹總愛笑他，一個狼妖寶貝個東西，竟像個守奴才似的。
“喂。醒醒，醒醒。”女娃娃般脆生生的叫嚷聲從上空傳來。
毛茸茸的耳朵敏感的一動，少卿睜著惺忪睡眼四處張望，這深山老林的怎會有女娃的聲音。
“上麵，上麵，我在上麵。”
少卿抬頭望向那每日與它滴血喂養的小葫蘆在樹上搖搖晃晃的，竟是在癡癡的笑。
“哎，你會說話了。”少卿站起來驚喜的不能自持，踮起腳來，要觸碰小葫蘆。
小葫蘆嚇得連連叫：“別過來，我還沒長成，化不了人形，離不得這棵樹。你若將我不小心摘下來，恐怕這輩子都隻能是個小葫蘆了。”
少卿收回手，不好意思的撓頭道：“你莫要怕，我不去碰你便是了。”
“我在上麵瞧了你好幾天，你的耳朵看起來好可愛，真想摸一摸，不知是什麼感覺。”葫蘆藤向下伸長了些，小葫蘆一副探究模樣。“我以後會不會也能長出毛茸茸的耳朵？”
少卿被逗得笑了起來，“你是葫蘆變的，怎麼會有狼耳。”看小葫蘆有些失望，配合的擺了擺耳朵，安慰道：“那你化了人形，我便應你，讓你摸我的耳朵。”末了，像是怕她不珍惜似的又慌忙補充道：“我從未讓別人摸過耳朵，爹爹都不給的。”
葫蘆藤伸展開來，像蓋印一樣，小葫蘆飛快的撞了下少卿的額頭。“好，一言為定。”
少卿每天在葫蘆樹下朗誦四書五經。小葫蘆不懂字，卻也學了不少知識，偏偏還對那些奇人異事感興趣。索性，少卿就拿來山海經來講與她聽。
慢慢的小葫蘆也想有名字，像少卿一樣，有專屬的稱號。而不是和這世上千千萬萬的葫蘆一摸樣，自己終將是有血有肉，有情意的。
少卿給小葫蘆取了名：“清芷，取自南朝江淹《燈夜和殷長史》，‘此心冀可緩，清芷在沅湘’。可好？”小葫蘆欣喜的答應了。但不知為何，少卿的爹爹卻對這件事嗤之以鼻：“區區一介以他人精血聚靈成精的葫蘆，取名字作甚。”
清芷不敢言語。她對這個每天琢磨著如何修仙的中年男子頗為忌憚，哪怕他從未像少卿一樣偶爾不小心露出獠牙來。索性他不經常回來，也不曾掛在心上。她總覺得這匹老狼看自己的目光複雜的有很多無法探究的東西。出於本心讓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少卿安慰清芷道：“爹爹這個人，性子冷，本性卻不壞。隻可惜一心修仙，怎奈身上煞氣太重，終將是徒勞。”
後來，在和少卿斷斷續續的談論中才明了。少卿並不完全是妖，母親是花仙，生了少卿便撇下其父子升入九重天。少卿的爹爹狼王心有不甘，不願接受，想修得上乘仙法，有一日得於天上去問個明白。可是這一世的肉體殺戮太多，煞氣太重，無論如何也是徒勞。終是不肯死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