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與不留,都隻在天章一句話之間。
天章原不想留蛇瑞。正常的皇帝,誰會喜歡這東西?巨蛇是隱匿在後宮中的怪物,雖說是靠吸收了帝王之氣才能成形,但那畢竟不是皇帝本人。
但是自古以來有“見不殺”的說法。意思是皇帝沒親眼看到蛇瑞,下麵人動手殺了就沒妨礙;可若親眼見到了,再殺了,尊者就沾了汙穢,是惡緣。天章心中越發覺得傅冉是故意讓自己犯了這條“見不殺”。
他固然可以無視習俗,但現在太後正病重,光是有這一層顧慮,他就不能輕易弄死蛇瑞。
“先留著吧。”
天章的話一出,李欽臣立刻口稱皇帝仁慈。傅冉也十分高興的樣子,他興致勃勃道:“就取名叫她那伽吧!”
那伽是佛身邊的蛇身護法,寓意十分吉祥。天章的不喜這才稍去一分:“嗯……暫時先交由崇玄司飼養。”
皇帝說飼養,就是飼養。既非馴養,更不是教養,意思就是什麼也別管,當豬一樣喂著不死就行。饒是如此,李欽臣也很高興了,連忙應了是,跟著兩個太監抬著瓦罐出去了。
傅冉看著李欽臣帶走蛇瑞,一副好戲收場的遺憾神色。天章看向他,搖頭:“不行。”
傅冉一怔:“什麼不行?”
天章冷笑:“給你養,不行。”
傅冉哈哈一樂:“我又沒說要養,陛下何必生氣?”他又笑了起來:“再說我就是想抓個好玩的給陛下看看,陛下怎麼處置都行。”
兩人眼神對視片刻,天章隻覺得腦子裏一陣劈裏啪啦亂響。傅冉的眼神又亮又活潑,跟陽光照在水波上閃動的光點一樣,那裏麵究竟是戲謔還是挑逗他是怎麼都分辨不出來,隻覺得心裏又冷又麻又想有什麼在撓來撓去。傅冉的眼神是叫人難以平心靜氣的。
傅娉婷就截然相反。傅娉婷是深潭一般幽靜,柔和,他一靠近傅娉婷,就覺得能安靜下來。
“陛下,”傅冉打了個哈欠,“我累了,要睡了。”
天章很想抓著他的肩膀一邊搖一邊大吼:“不許睡!你究竟有什麼意圖!你他媽究竟有什麼意圖!!!”
但他隻是淡定地“嗯”了一聲,叫過蘇檀服侍。兩人梳洗更衣之後,規規矩矩躺到了一張大床上,天章雖然累,但晚上剛剛看到蛇瑞還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傅冉進宮之後的種種舉動他也強迫自己在心裏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滋味古怪。
他原來覺得傅家的二兒子傅冉就是個紈絝,沒想到……
“啊!”傅冉突然出聲,嚇得天章差點一抖,“又睡不著了。”
天章忍住不理他。
傅冉沒感覺一樣:“要不然,我們說說話吧。”
天章剛覺得自己一肚子心事,傅冉就說要聊聊。於是天章又不想說了。他現在對傅冉有疑惑,於是怎麼看都覺得傅冉渾身疑點,連躺在他身邊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天章不吭聲,傅冉就自言自語道:“那四個美人該怎麼處置呢……”
宮中最忌諱的,就是私藏與法術,靈術相關的東西。每一級有每一級的配置,皇後可有寶屏,宸君也有自己的靈器。然而低等宮眷和宮人是不允許接觸法術的,貪些錢財都是正常,但若是誰私學了法術,或是藏了什麼道具,被發現了,輕則發往靜虛殿為奴役,重則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