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一開始都是隱隱綽綽傳起來的。
天章登基的時候還年輕,梁王之亂造成的遍地瘡痍才開始修複,眾人沒那個多餘的心力去關心皇帝的後宮與子嗣。
等過了這幾年的休養生息,國中無大事,皇帝的子嗣問題就漸漸變得引人注目起來。
不過這兩年外麵議論的,大多是說宸君孟清極專寵卻無子。去年皇後大婚入宮,又晉了一批妃嬪,又有新得寵的喬公子。在外臣看來,天章的後宮真是花團錦簇,雨露均勻。然而偏是這樣,小半年下來,卻無人有孕。
這時候再單單責怪宸君生不出未免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問題在陛下身上”這個想法這時候還隻在少數人心中萌生,它鬼鬼祟祟,隱隱約約,越不能當眾說越是叫人抓心撓肺。
孟清極也是心癢難耐。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隻是猜測,孟清極幾乎是肯定——問題在天章身上。
那天在天章麵前討了沒趣之後,孟清極仍是每日準時去天章那裏探病。隻是不再提起傅冉了。且每次都與傅冉錯開時間,呆的時間都不長。他一乖順,天章自然不會為難他。兩人之間有些像從前那樣相敬如賓起來。
傅冉踩他一頭,他固然不服氣,但他一想反正生不出孩子,也不是那麼著急。他甚至盼著天章多在傅冉身上耗時間,讓傅冉也嚐嚐被人指責耽誤後宮子嗣。
後宮生不出孩子,最先被責怪的總是聖眷最隆的寵侍,然後是一宮之主的皇後,最後呢?等所有人都被怪完了,宮裏還是一無所出,隻有皇後不知道從哪裏挖出來的那條惡心的蛇瑞,世人總該醒悟過來是天章生不出了吧。
不過孟清極得搶在所有人都明白真相之前做點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提前知道天機,就是上天在助他,當然要做點什麼才能不浪費這個機會。皇後的位置……他這輩子恐怕是不要想了。要想鬥倒傅冉,重新在宮中執牛耳,看準了該扶植誰才是最緊要的。
“你看淮陰王怎麼樣?”孟清極問前來請安的喬蒼梧。
喬蒼梧有些意外,前段時間他提起淮陰王的時候,孟清極還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怎麼淮陰王在京中已經安頓下來了,孟清極突然問起淮陰王了。
不過淮陰王確實是個人物,宮中對他的談論從沒停止過。喬蒼梧如實道:“淮陰王年紀雖小,但氣質出眾,行事穩妥,宮中大多對他讚不絕口。自然是個好的。陛下都誇過他好幾次呢。”
“你自己也這麼想?”孟清極隨口問道。
喬蒼梧有些躊躇,像是在揣摩孟清極的心思,小心道:“我……隻遠遠看到過淮陰王,龍子鳳孫的樣貌,自然是不必提的,至於為人,陛下都誇好的,想必應該是好的。”
孟清極心道果然如此……他覺得天章誇齊仲暄好,除了這個人確實出眾,也有看在壽安王的麵子上。天章向來敬重壽安王,齊仲暄剛回來的時候,事事又都是壽安王夫婦照顧他,可見齊仲暄與壽安王關係也非同尋常。這樣一個人見人讚的人,又有天章和壽安王庇護,若是安心呆在淮陰王這個坑上,這一輩子能享受到什麼樣的榮華富貴都可以看到了。
不過怕就怕,得隴望蜀。
孟清極歎了口氣,頗有幾分悵然。
他身邊的蘇辛就有些奇怪孟清極的態度。那天被皇後攔著,孟清極跪外滿卻正好被淮陰王撞見,淮陰王那把傘在混亂之中也被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