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這樣嗎?!”暮封雪在心裏發出一聲暗歎。
對於陰護法的要求,暮封雪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意外;有的隻是一種難言的悲涼和傷澀,以及愈加沉重的罪惡感。
自從他五歲那年,開始第一次弑師曆練起,弑師,這個詞眼,便成為了暮封雪之後十一年裏,無法擺脫的夢魘和無從抗拒的殘缺與罪惡。
他不知道,那位一直對他抱以深切希望和寄托的守墓爺爺,為何要不斷地逼迫著自己和自己的一位又一位師父,展開這樣一種極度殘忍,極其扭曲,也極盡瘋狂的師徒相殘的曆練。
他曾經詢問過,但是卻得不到任何答案,甚至就連敷衍的理由和借口都沒有。他們隻是勒令他去做,也隻需要不問因果地去這麼做,去弑師,而已。
他曾經抗拒過,但是卻隻是換來了更加殘酷和殘忍的試煉。他們把他抗拒弑殺的那位師父,折磨著不斷地渴求自己親手殺了他,助其解脫。
他也曾經為此和其他師父密謀過演戲或者是反擊,結果換來的除了強勢地鎮壓之外,還有讓暮封雪無法承受殘酷抉擇。
他更曾經……
……
追問。抗拒。反擊。逃避……
在過去的十一年裏,暮封雪為了擺脫弑師這一夢魘,做了所有自己能夠做到的嚐試和努力,但是,所有的一切,到最後,麵對著更強勢的現實,全都變得異常的蒼白,變得毫無意義。
該弑師的時候,他依舊還是要去弑師;該砍下自己師父腦袋的時候,他依舊還是必須得親手砍出那樣的一刀。
而他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弑師之中,由一開始的好奇緣由,逃避、抗拒……慢慢地變得習以為常的冷漠和麻木!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行為,這樣做,是不對的,不該的,扭曲的……但是,同樣的,除了守墓爺爺他們幾個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也全部都知道那是必須的,是躲不過逃不了的,是無法抗拒也無法反抗的……
惟獨沒有人告訴暮封雪,麵對這樣一種殘忍和殘酷,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應該的,正常的……
暮封雪也曾經和那些已經死在他手裏的師父們探討過,他們說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或者說是為了把暮封雪帶上亦或是逼上某條無情之路而展開的有預謀的鋪墊……但是,隻要守墓爺爺一天沒有親自開口去解釋,一切便都得不到證實。而一切也依舊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下去。
每一次到了弑師的關頭,暮封雪都會讓自己盡可能的變得冷漠而麻木,隻為了能夠幹脆利落地揮出那一刀,讓自己的師父能夠早日解脫,免於之後可能會接囧而來的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因為一次次的殘酷教訓早已經讓他不得不領悟和接受了一個殘忍的真理:在弑師的時候,他如果選擇對自我的仁慈,便是同時選擇了對自己師父的殘忍。
用自己最冷酷的殘忍來雕塑出對師父們最深切的慈悲。把來自良知甚至是靈魂的罪惡、痛苦、愧疚和拷問遺留給自己,以此來換取師父們最終的解脫。這便是沒有選擇的暮封雪這些年來唯一能夠為自己師父們做出的最大成全。
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師父在死前獲得多一點的欣慰和釋懷,也為了讓自己能夠在之後獲得一點點的坦然;這些年來,暮封雪認真地聆聽每一位師父的指導、教育和栽培,竭盡所能地領悟和掌握他們交給自己的一切本領和能耐,延續下他們的傳承,接續著他們的期望……
正是因為有了那一位位師父們的教導和栽培,更是因為要麵對一次次接囧而來的殘酷弑師夢魘,不斷促使和逼迫著暮封雪快速地成長和成熟起來。才讓他在麵對生活的苦難時,從不言苦;因為,有些人和有些事,比一切都要苦。才令得他在無數次流血受傷的時候,從來不說痛;因為比之來自良知的拷問和折磨造就出的傷痛,來自身體上的創傷與痛苦,再深再痛,都顯得淺淡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