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纖小聲道:“好像一個是王爺身邊的汐霧,一個是太妃身邊的香荷。”黛玉微微皺眉,怪不得汐霧說話行事不似一個丫頭,倒像半個主子。香荷也在太妃房裏見過幾麵,高挑的個兒,削肩柳腰,眉宇間很有王熙鳳的樣子,看著很是精明的一個人物,穿著打扮上似已出嫁,不知為何卻在太妃旁伺候。春纖揣測著黛玉的意思,輕輕道:“要不奴婢再去細打聽打聽。”黛玉斷然道:“不行。若被有心人發覺了倒像我急著想在王府掌權似的,犯不上找這個麻煩。府上這樣安排,自有他們的用意,很不用我們說什麼。”紫鵑擔憂道:“可這本該是主子……”話未說完,就被黛玉瞪了回去。黛玉輕輕道:“我才進門兩天,哪裏就輪著我管家了,你們都給我安分點兒,別惹出什麼事端,讓人說我禦下無方。”紫鵑等忙福身答應了。
黛玉歪在榻上,想今天水溶的那些話,又想這兩天水溶的的行事,都是真心把自己當做他的王妃看的,而且對自己坦誠相待,不似紈絝之輩。再想著太妃的意思,也是明理之人,雖對自己不甚滿意,也沒什麼大恨。困意襲來,黛玉朦朧睡去。
三朝回門之日,黛玉特地挑了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換了大紅暗花細絲褶緞裙,又包了銀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以備祭奠雙親之用,都收拾妥當方同水溶去上房請太妃安。太妃囑咐黛玉道:“雖說你娘家沒什麼人了,但林家舊仆還在,也不可就這樣敗了去,好生安排著。再者去親家牌位前上柱香就罷了,不可太過傷心。親家在天有靈,必不想見你糟蹋身子。”黛玉恭敬磕頭道:“是!謹遵母妃教誨!”太妃又囑咐水溶道:“媳婦兒一個婦道人家,又年輕,有些事不便出麵,你去看看林府還有什麼要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也讓媳婦兒放心。”水溶躬身道:“是!兒子曉得。”夫妻二人陪太妃用了飯,方坐馬車去了林府。
林忠一早就安排丫頭婆子灑水、掃地、清理房間。又吩咐小廝將鮮花擺好,自己在府門口張望了好幾次,半日方見舉著北王府高旗的馬車行來。林忠忙攜了全府的丫頭小廝在門口跪迎。水溶先下了馬車,忙扶起他笑道:“林叔也太客氣了些,出來迎也就罷了,怎麼又跪在這兒。”林忠笑道:“王爺折死奴才了,叫聲林管家就是了,哪敢當王爺叔字。”水溶笑道:“王妃尊你為叔,本王原該隨著的。”馬車直接進了府內二門,小廝們行禮退下,黛玉方扶著紫鵑雪雁等下車,又是一番行禮廝見。
林忠上來回道:“王爺和王妃先歇會兒,奴才去安排午宴。”水溶起身道:“這些不急,先祭拜嶽父嶽母要緊。”林忠聽水溶這樣說,忙去準備果點香燭。黛玉卸了珠釵,換了素淡棉裙,水溶也隻著象牙白暗紋外袍,二人攜手進了位於西側偏房的祠堂中。因林忠早已吩咐人打掃奉供,祠堂裏香煙繚繞,果點上盤,正中供著林如海夫婦的牌位。黛玉進門磕了頭,又撚了三柱香在手裏,輕輕道:“爹爹,娘親,女兒已嫁入水家,成為水家婦,一切過的都好。今日攜夫婿來祭拜雙親,雙親在天有靈,請安心為是。”說罷又磕了頭,再抬頭已淚珠滴落,低泣有聲。水溶也撩衣下拜,“王爺,萬萬不可。”黛玉輕呼出聲,想阻止卻是來不及,水溶已跪於墊上,輕輕對黛玉道:“給嶽父嶽母行禮本是應該的。”說罷又對著牌位,鄭重道:“嶽父嶽母在上,承蒙當日不棄,擇小王為婿,小婿必不負二位當日所托,同玉兒攜手共進。嶽父嶽母在天有靈,請保佑我夫婦二人無病無憂,舉案齊眉!”說罷磕了頭,又上了三柱香,方起身。
黛玉想起慈母諄諄善誘,嚴父拳拳謀劃,掌不住哭個不住,水溶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勸道:“玉兒,別哭壞了身子,嶽父嶽母看著豈不心疼?”黛玉輕輕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牌位一眼,方被水溶扶了出去。林忠在外見黛玉眼圈依然通紅,不好安慰,忙引著二人去了上房。黛玉收了心思,靜靜喝茶。
林忠將林家的賬本、莊子店鋪契子捧上來供黛玉翻看,黛玉隨手翻了翻,說道:“林叔,我不耐煩打理這個,當日爹爹都交給你了,以後還由你管著就罷了。”林忠忙道:“當日是迫不得已,奴才才代管了這幾年,如今小姐已嫁入王府,也不怕旁人惦記,很該自己掌管起來。”黛玉淡淡道:“我已出嫁,正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裏還能管娘家的事了。當日爹爹將家業變賣了做了我的嫁妝,下剩的不過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林叔勤勤懇懇照顧林府這麼多年,這些個也是應得的,就留給林叔吧。”林忠忙跪下磕頭道:“萬萬不可。小姐既沒個兄弟,又無旁支近親,林府家業就都是小姐的,哪能交給外人手上。”黛玉道:“我一個婦道人家,難道還拋頭露麵打理家業不成。”一時兩人都為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