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樊花·記實(1 / 2)

(陸)

經曆過不長不短的別離,樊花和載灃之間關係變得曖昧,我心想著二人都有家室,控製自己不往異怪的方向去猜測,必須盡快帶著樊花離開京城。

事情的爆發也還是出於此想法,四方打探得知蔡元培先生已離開紹興去到上海,取得初步聯係之後,我打算帶著樊花去投靠他。

從集市上回來,剛進門的瞬間便看到載灃摟著樊花,見到我的瞬間做出一副呆若木雞樣。

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他們在做什麼,從心底湧起的憤怒讓我失去理智,破口大罵。樊花顯然慌了神,使勁遏製我的胳膊,好讓我打不到載灃。

“好一段感情啊,瞞得甚緊!原這一切都是我摻和其中,好,祝你們郎情妾意,守得雲開見天明!”

落語甩袖,頭也不回的踏入後罩房,當夜便叫來馬車離開了京城。

兜兜轉轉六年之久,我終於奔赴上爹爹的路子。或許早該離開,偏是自己執迷其中,人這一生過眼煙雲,重要的不是路過什麼,而是留下什麼。

冷清無語,黃昏在側,獨行萬古長寂寞。

秋雲萬裏,漫天離恨,高歌中輾轉紅塵。

上海,一個動蕩又充滿夢想的地方,我找到蔡元培同誌,加入了光複會。(注⑥)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同樊花有所交集,可命運作弄,兩年後,我收到暗殺任務,目標就是載灃。

與其說暗殺,倒不如說是登堂入室,我一路暢通無阻進入載灃府邸,原本的氣焰也被莫名的順暢消去一半。

遊廊上來來回回奔跑著奴才,手中端著熱毛巾、熱水神色慌張,而廂房內傳出一聲又一聲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心中震驚:莫非是樊花?

祈禱著千萬不要是她,在看到門外焦急站著的她時,整個人失落得可怕:怎麼真的不是她……我離開這兩年,載灃對她不好?

遊廊上驟起狂風,依靠在柱邊上的樊花緩緩睜開眼,綴在長裙上的輕紗隨風飄飛,像一隻隨時可以起飛的蝶,卻被深深遏製。

“……孟笙,我在做夢麼?”仿若玉碎的清冷語聲倏然響起,躍過了時間長河,穿透了陰與陽,那一道貫穿了我生命的熟悉音嗓,就那樣響起。

我趔趄上前,淚珠滑下眼角,“……你、過得好嗎?”

她搖了搖頭,方開口的瞬間屋內響起孩子清脆的哭聲,釋然一笑。

老祖母滿臉的皺紋炸開線,似乎看到新的希望一般,來來回回撫摸著孩子稚嫩的眼、鼻子、耳,遲遲鈍鈍,“溥儀喲,溥儀喲……”

我將暗殺載灃一事咽下肚子,暫且留在府中,糾結著下一步該怎麼走。愈發矛盾,愈發迷失自己,被種種因緣衝擊到東衝擊到西。

我和爹爹一樣,是個矛盾的人,也和爹爹不一樣,不是個果敢的人,將所有的理智基於情感之上,一旦情感崩塌,後果不敢想象。

(柒)

光緒三十四年,光緒帝駕崩,災禍終於轉嫁到載灃府邸,慈禧的人強行抱走年僅三歲的溥儀,老祖母當場暈厥,一條明知是盡頭的死路,清廷決定一抹黑走到底。

溥儀登基的第二日慈禧去世,我試圖說服載灃就此放棄,他同我說了句非常異怪的話,“有你成為我,做我想做的事,成為我想成為的人,如此足矣。”

“為何是我?偏偏是我來成為另一個你,就連情感也在你的計劃之中,你辜負了樊花。”我的思緒漸漸明了,從一開始載灃就盯上我,將心底不能實現的願望全部寄托到我身上。

“不存在辜負之說。”載灃蒼白容色浮出一絲苦笑,“樊花從來沒愛過我,我隻是他的載灃哥。不信?”

如何相信,曾經將我逼走的不就是他們之間的曖昧。

他看著我,“或許是時候該將故事原原本本告訴你。”

變法之前,我的爹爹曾邀請過載灃,二人之間的關係遠比外人眼中看著親近的多。變法失敗,慈禧從圓明園趕回,載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爹爹,將我安排進樊花府。我所不知道的,是載灃帶著樊花從圓明園摘回杏花,保留我一命。他故意引誘我,讓我留在樊花府,在意樊花。

“還記得那個套圈?”載灃突然問道,又自言自語回答,“那也是我安排為之。終究是我對你期盼過剩,以為你和你的爹爹一樣,會走上和清廷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可你倦怠了,不帶著樊花離開京城。我實在無法,才暗自派人送你套圈上的一段話,試圖驚醒你。”

“你……你竟然……”

“竟然什麼?竟然守著清廷,又暗自背叛它?”載灃展開手中卷軸,仔細研究起來,“套圈,圈套。所有人都是矛盾的,無一人例外。”

我幾步上前,看到卷軸上明明白白寫著他的計劃。很快就是成立責任內閣,一個必然會失敗的計劃。

他笑了笑,“此一步棋落下,清廷必會大亂,你帶著樊花離開京城罷。她從來沒有背叛過你,至多是同我一道演了出戲,將你逼去上海。我們曾經想成全你,讓你無牽無掛,成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