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相比太白那邊的劍拔弩張,唐門這邊倒顯得格外平靜,一應事物井井有條的進行著,唐太嶽也秉承老太太的吩咐說要為唐青蓉尋個人家,這件事反倒惹得父女兩個人不痛快。
今日是初三,唐青蓉去碎星樓看了唐嘯天,又去後山上祭拜了徐溪冷。按理說徐溪冷是不能葬在唐家陵園的,就是將她的碑遷到唐門也應該是老輩人走得差不多了,唐青蓉徹底接手唐門以後才可以,可是人情冷暖啊,尤其是這幾年的江湖動蕩,特別是在唐青楓差點死在公子羽手中之後,她的內心變得脆弱了許多,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有親人要離去了,於是在後山找了個地方為徐溪冷弄了個簡陋的墓地,也算是一份心意。
回來之後已經是晌午了,一進禦風堂邊有人告訴她老太太還沒有起來。唐太嶽也覺得奇怪,素日裏老太太都會打點一些唐門事物,即使現在大小事情都由唐青蓉處理,但老太太還是習慣每天天一亮便到禦風堂坐一坐,聽唐青蓉安排一日的事務,並且從中指點指點。可這幾日老太太總是過了晌午才出門,早膳也不用。
唐太嶽正覺得奇怪,一旁唐青蓉走過來說道:“爹爹,老太太這幾日好奇怪,要不您去問問吧?”
唐太嶽歎了口氣,每次看著王郅君勞累的背影,他總會暗地自責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不是,總是懦弱怕事,什麼事情都隻能推給母親,他蹙著眉頭說道:“是啊,從來沒見老太太這般,就是明月心死去老太太也不這般不顧唐門事。”又沉默了一會兒,對唐青蓉說,“還是你去問問吧。”
唐青蓉白了這個爹爹一眼,邁步走進老太太的房間。
房門中王郅君正掐著念珠讀經,桌角一側擺著一本《華嚴經》,麵前點著香爐,一旁是她這幾日抄寫的經文。這會兒應該是抄累了,才坐下來念念佛讀讀經。
唐青蓉望著老太太這般覺得不解。老太太從不信這些,她是唐門的老夫人,手裏握著一個百年家族,家裏的錢夠花幾十年,門中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所以王郅君從不相信鬼神,她信的隻有自己的實力。這樣崇信神佛的老夫人確實不多見,但唐青蓉卻是見過,那是幾年前唐青楓傳信說明月心便是唐藍,老太太收到消息後說門中事情俱由唐青蓉打理,隨後便把自個兒關在門中抄寫了幾天的經書。
唐青蓉小心翼翼地輕聲喚了句:“老太太。”
王郅君聽到唐青蓉的聲音,虔誠地合上經書後拄著拐杖緩步走到正堂坐下。唐青蓉沏了一杯茶後坐在一旁。王郅君看著坐得端端正正的唐青蓉噗嗤樂了,拉過姑娘的手說道:“青蓉啊,我們婆孫倆好久沒說話了,是不是你爹讓你來看我的啊。”
唐青蓉點點頭嗯了一聲。王郅君對這個兒子是真的失望啊,過不了幾年就是要當爺爺的人了,還是沒點主見和擔當,還真將自己這個老婆子靠牢了。王郅君想起那晚的廿二十九總覺得心裏不安定,這幾天她總想著抽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唐青蓉事情的原委,但有些話總是難以開口,她想讓有些事就隨著一輩人的死而徹底埋葬,沉沒吧,沉沒了就沒了。
王郅君從懷裏掏出手帕抹了把眼淚,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拉著唐青蓉絮絮叨叨地說道:“青蓉啊,我們唐門雖說是百年世家,但說白了也是江湖中人。這人啊隻要入了江湖,就免不了打打殺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一輩輩的恩恩怨怨什麼時候才可以報的完還得清呢。我們這一輩死了,他們就會找你們這一輩報仇,或許哪一輩絕後了就該完了。可是人死了,去了地獄又要報仇,有的人死了他的魂也回來找你尋仇……”
“青蓉呐,唐門不容易啊。你別看這是個大家族,有著花不完的錢,但實際上脆弱的很。你父親軟弱挑不起來唐門的擔子,青楓又是個性子閑散喜歡山水的人,唐門這爛攤子隻能放到你肩膀上了……”
“你要把唐門守護好了,隻要唐門好了,我死了也有臉去那邊見他,這些天我總是夢到他,他在那邊肯定是寂寞了,想讓我去了。他好狠的心啊,把我一個人丟下來這麼多年……”
唐青蓉靜靜地聽著王郅君哭訴,她的心都要碎了。看著王郅君兩鬢的白發和黯淡的眼神,唐青蓉不禁伸手撫摸著這位老人溝壑縱橫的臉,她的皮膚一邊變老了,嫁了人的天香弟子總有一天會變老,這種生老交替誰也擋不住。她想起老太太當年叱吒風雲,江湖人看到的是天香得意弟子,手握大權的唐門掌舵人,但卻忽略了她也是個女人,她也擁有自己年輕時候的愛情和中年時候的諸多無奈和悲苦。